第一章 花與劍(1 / 2)

那時年少春衫薄

清晨,華山南峰。

那年的秋天姍姍來遲,但滿山遍野洶湧喧嚷似開放的紫雲英卻顧不得這些,自顧自的熱鬧著,羞澀紫紅的小花鋪滿了華山秋寒中颯颯凜立的寂寞崖澗.這仍是個同於往昔,曉露寒輕的秋季,略有不同的,隻是山間雲雀輕泠舒淡的啼鳴,在華山南巔滿目金黃的背景中,略顯點格格不入的歡適罷了.

在清晨第一對雀兒亮開清喉的時候,小關早已從被窩裏扒開了眼,七八歲,正是愛睡貪眠的時候,不過今日不同於往昔,這七八歲的小童四更天起就被窗外眾師兄弟喧嚷紛遝的腳步聲和嘲鬧聲喚起,此刻他正急不可耐的胡亂將衣褲向身上兜套,大大的腦袋等不及的伸出窗欞,大大黑黑的眼睛瞪瞪的帶著點兒糊塗望向幾米開外的開闊場院,隻見一群群身著青衣,手執素劍的奕奕少年,或三個一群,或五個一堆,或推或搡,或跳或叫,談笑廝鬧,顧盼神飛.其間一兩個間或騰的跳至一邊,出劍相抵,似是而非的舞上幾招,有的則運起輕功,在鬆林崖壁上穿梭跳往,追逐戲鬧,惹得林間鳥兒晨夢盡破,驚飛不已.

這些人皆不過二十上下年紀,大多隻有十七八歲樣子,此刻一個少年手執鬆枝一條,因被近旁一個少年廝纏不過,怒目道:“一明看劍!叫你現下討饒!”隻見這被喚作一明的少年短襟青襖,峨眉細眼;言笑常晏晏,形容總貪玩;舉手投足矯健輕靈,聰敏機巧盡漏在外,此刻他嗬嗬一笑,直腰挺身,腳尖輕略,身形已至數丈開外一片柿樹林中,此時時已仲秋,滿樹火紅,衝那鬆枝少年遙遙喊道:“謔!師兄這劍果然與眾不同,怪俊俏的緊,難怪棄了那毓鋒寶劍……”周圍眾人聽這一說,皆失聲大笑,一個皮膚黝黑的少年,笑的歪跌樹旁,忙不迭幫口道:“正是,速速攜了見師父去,定能討個好賞……”“人家已自有了好賞,你卻不知……”這鬆枝少年被眾人一鬧,不由臉上泛紅,把腰一挺,喝道:“笑個什麼!若非走的突然,饒怎麼也不能遺失了佩劍……”“嘖嘖,有了帕子,還要那劍做什麼”“噢~~,卻原來匆忙了,我隻當手絹子太重,壓得邁不出門,莫說扛劍……”曇一明說到這裏,鬆枝少年已騰身而起,劈頭用鬆枝打來,口裏嚷道:“叫你胡言,我,我不過不留神汙了衣衫……”一明一邊嬉笑著側身閃躲,一邊口內仍言說不斷:“喝茶心無旁騖,故此汙了衣裳也是常有……”

鬆枝少年一個騰跳,借柿樹後倚之勢飛身上前,提起三分內力,將手中鬆枝舞了個滴水不漏,劈頭蓋臉隻向曇一明打來,不過數秒之間,三十幾式已淋漓揮出,招招精進淩厲,絲絲緊合,其勢燦若雷電,夾風帶雨,正是聞名江湖的正宗華山篩風劍法,曇一明前突後支,往來翻飛,險險避過了二十幾招,漸漸氣喘聲聲,顯出力黜之態,但口中卻不肯幹休:“師兄這般神勇,難怪頭次光顧,便得人家繡花絲帕……”這裏鬆枝少年見招招落空,一時被眾人笑鬧回不過口來,便回頭氣向一明近旁一個麵目清秀,衣著齊整的少年喝道:“寒商,順手替我收拾那貧嘴。”不想這葉寒商托的一跳,倒替一明讓出避讓之路,自己立於一旁叉手一笑:“人家不得手絹反挨了我打,如何忍心……”曇一明正惶惶躲閃,聽得身後九師弟這話,更是好樂,俯身噗噗笑個不住,周圍眾師兄弟亦或拊掌,亦或就地鬧滾,甚至叫跳起哄,吵嚷不休。

這裏正鬧個不已,柿林深處忽而劍氣大盛,林木深密之處,唯見寒芒幾點,激射四方,劍影斑駁交錯之下,滿地三尺黃葉盡皆翻擊而起,攜寒秋之氣四麵襲飛,其勢之快,可敵脫手之鏢,猶勝勁弩之箭,不遜利刃之鋒!劍式前承後繼,招招疾進密不透風,四圍三丈之內,蛇蟲急避,草木皆驚,劍氣籠罩之下,天地亦皆變色,鬼神因其動容!眾人尚不及反應,七十三式落日殘鉤已盡流水般刺出,第七十四式如在弦之箭,眼看就要洶湧而下,劍意卻於此時倏然受阻,戛然而止之下,舞劍之人接連數個騰躍,硬硬製劍橫挑,將最後一式險險收住,劍式生生受封之下,猶橫出五尺,劈削而出,劍身雖未及,然其躍跳湧動之勢盡四散而出,四圍柿樹亦皆因勢而動,簌簌搖擺開來。眾人始而吃驚,又見舞劍之人於劍舞正酣之時猝然收勢,均大惑不解。

曇一明眉梢稍縱,眼波斜向搖擺不定的柿樹隻一流轉,突然心念一動,大喝一聲:“閃開!”這“開”字尚未出口,已自騰身而起,一個大躍跳出林外,尚不及回身,早聽見身後啪啪啪啪接連悶響,滿林熟透的火紅柿子接連而下,跌落如雨,接著便是一陣眾人吃驚吃痛相繼發出的哎哎啊啊的大叫以及柿子砸在人身劈啪四散之聲,葉寒商緊隨曇一明騰身而起,卻也早已躲閃不及,頭上臉上瞬間炸開一片秋意盎然,其它眾位更說不得,無一幸免均結結實實挨了幾下,掛著一身一臉的秋色,一個個大張著嘴,驚慌亂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