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抱你,你就電他的胳膊。一開始就把電量調到最大。”
文本框點頭,緊握住黑手套。兩人並肩直接迎向站在通道前邊的特種護衛。阿陽對付黃毛寸頭的小矮個兒,文本框對戰光頭。後邊還站著一個彪形大漢。隻見他雙手交叉在前胸,一臉的冷笑,眼睛細得像剃頭刀割開的一條縫。
阿陽和文本框踮起腳尖向前踏了一步。兩個家夥並列一站,通路上被堵得沒有什麼空間了。這就意味著除了往前踢腿別無選擇。兩名特種護衛橫跨馬步,一臉的自信。安裝在通道拐角天棚上的H22號監控器拍下了他倆像卡車輪胎一樣的肥臀。
阿陽最初隻是試探性地向前飛起一腳,就像輕輕打出的刺拳一樣,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的目標是男子襠下的命根子。黃毛寸頭放下雙手,沒有接招,隻是雙膝一並,大腿內側肌肉用力一夾,隆起的厚厚肌肉輕輕鬆鬆地就把阿陽叢林戰靴的衝擊給化解了。這名特種護衛嬉笑道:
“小妞,你的這腳,可踢不到我這個部位。你過來碰碰它,會讓你舒服得像上天堂呢。”
說著,那男子就想伸手揪住阿陽黑尼龍馬甲的衣襟,被她右拳搪開。小黃毛一下抽回左手,忙用右手按住。他在剛才那一瞬間,觸電了。觸電的打擊尚存,雙方互相對視,互不相讓。
“沒事吧,阿陽?”
文本框說著,向前邁了一步,對方也由光頭替下了小黃毛。文本框對身後的阿陽說:
“這麼對峙下去,咱們就輸了。幾點了?”
阿陽看了一下手表說:
“12點37分。”
文本框屏住呼吸道:
“就這麼看著這幾個肥仔,無濟於事。他們要扔我們的時候,不是也要抓住我們才行嗎?那個距離我的拳頭應該能夠得到。我倒要試試是他先把我扔出去,還是我先讓他的神經觸電。看看誰勝誰負?”
文本框邊打左勾拳,邊迎擊光頭。肩頭被兩記勾拳擊中的光頭皺了皺眉頭,在被擊中的瞬間急忙閃身,所以沒受到致命的打擊。
“這方法也不行。”
說著,文本框轉守為攻,又猛烈揮出幾個右直拳。但對方的身手顯然更快。隻見他俯身鑽進拳頭下方,結果並沒出現電花飛濺的驚險一幕,反而是文本框的手腕被他牢牢抓住,順勢一轉身,把文本框的右手扛在他的肩上。僅這一招就能將文本框從背後摔出去。地上不是柔道用的榻榻米,
而是貼了瓷磚的地麵。如果摔在上麵的話,恐怕就再也站不起來了。而且他倆體重相差近一倍,文本框哪堪如此重創呢?但是,文本框根本不作任何抵抗,順從地將身體靠在對方身上。隻將舉在胸前的左拳觸到那家夥的後腦勺。劈啪一陣響,百萬伏的電流在空中閃出一道電光,頓時聞到一股空中放電時特有的焦糊氣味。
光頭腰部一陣扭動,渾身頓時癱軟無力了。這個訓練有素的光頭身上的所有能量似乎都漏到了地上,他背著文本框,就地臥倒了。
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剛才的那個小黃毛就要撲向文本框。打鬥也好,格鬥也好,從背後下手肯定會輕易得手的。一見此狀,阿陽的右手打出一個短勾拳,正打正餓虎撲食般的小黃毛肌肉緊繃的側下巴上。一道白光被小黃毛滲出汗水的下巴吸了進去。阿陽似乎並不滿足,右手的電擊手套還摁在下巴上,左拳又刺向他下巴的另一側。兩側下顎骨同時遭受200萬伏高壓電流的衝擊,小黃毛一翻白眼,癱倒在地。
文本框推開昏倒後壓在他身上的男子,站起身來說:
“解決掉這倆小頭目還不算完呢。”
“那當然。”
阿陽和文本框在通道裏,手套冒著白光,又轉向那個像一座小山一樣的彪形大漢。
* * *
剩下的最後這名男子的堅韌令人吃驚。雙方廝打在一起,電擊他的手腕,他也無動於衷。大漢毫不畏懼,一對二進行抵抗。在這些特種衛隊看來,即使不把他倆打倒,隻要在此展開周旋,阻止他們,就盡職了。因為一會兒增援就會趕到,而且警察和消防人員也該衝進來了。
阿陽和文本框就像兩隻襲擊野熊的獵犬,不斷交換位置,想方設法要施展電擊手套的威力。可是,這家夥不斷變換姿勢,伸出阿陽大腿那麼粗的胳膊吸收電擊。阿陽喘著粗氣道:
“這樣不行。我們倆必須有一個豁出去,引他上鉤。”
正在這時,眯縫眼的大漢一拳揮向文本框的肋部。文本框的動作一下放慢了速度,表情痛苦地說:
“我的肋骨好像斷了,我豁出去了,你攻擊他的上半身。衝!”
文本框邊說邊衝向大漢,但被大漢一把抓住胳膊,像翻轉一片枯葉一樣將他滴溜溜轉了個圈,之後一把抱住他。緊接著,另一隻手使足了勁勒住他的脖子。文本框拿出吃奶的力氣往勒住他脖子的碗口粗細的胳膊上放電,可是,那巨漢卻麵不改色心不跳。
阿陽一聲大叫,俯身飛步衝向兩人的腿部,鑽過四條腿,站在巨漢的身後,左右出拳擊打他的太陽穴。隻聞到一股毛發燒焦的味道,可那男子仍然沒有鬆開抱住文本框的手。
“畜生!”
不知從哪兒傳來另外一個聲音。不遠處正在觀戰的泉蟲也大吼一聲,撲奔過來。手上拎著一隻阿吉達免費贈送的警棍型的高壓電流槍,蒼白的臉上也染上了血色,高壓電流槍直刺巨漢。他把閃著電花的電流槍尖兒,頂在巨漢的額頭上。阿陽的雙拳和泉蟲的高壓電槍使這個對電擊有超常耐力的彪形大漢也失去了意識,應聲倒地了。
鬆開巨漢的手,文本框爬了出來。透明的地板上留下一片口水。文本框摸了下嘴角,站起身說:
“還要再下一層呀。這道鬼門關太難闖了。”
阿陽點點頭,嘴角還在流血。
* * *
G13號攝像頭就安裝在可以觀測到戰略軟件開發室與八樓相連的扶梯口。在通向開發室的門口,五個彪悍的特種護衛加強了防守。第一個走向扶梯的是深綠色戰鬥妝上浸滿汗水的阿陽。隻見她嘴唇紅腫,嘴角裏鮮血直流。第二個是文本框。他因肋部劇痛而彎著身子。兩人相互點了個頭,並肩邁向電梯。低三個台階乘上扶梯的是手持警棍型高壓電流槍的泉蟲。泉蟲缺乏色素的臉頰看上去像彩色打印用的雜誌封皮紙一樣閃著白光。
守護開發室的五個特種護衛在前排站了四個,後邊由不到40歲的隊長壓陣。隊長雙腳叉開站立,似乎是在守衛著接通內線的對講機和IC識別機上的金屬球。帶有電子鎖的門上安裝的G11號攝像頭,以粗糙的畫質,映出了從扶梯上下來的阿陽的前腳尖。叢林戰靴的前尖已經破爛不堪,都市型迷彩服也起了褶皺,裝了電池的黑尼龍馬甲也顯得疙疙瘩瘩的很不自然。肩上和手腕上碳素纖維質地的護具也沒有了新貨的光澤。大概是因為連續作戰吧,她有些盔甲不整。筋疲力盡的她,甚至要靠肩膀幫助呼吸。但是,我們CROOK的母親非常堅強。最後被攝入畫麵裏的那雙眼睛,依然閃出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堅定目光。她紅腫的嘴唇動了一下:
“這是最後的決戰。我們要把五個人打倒,救出CROOK。”
文本框笑得比哭還難看,手捂著肋部說:
“嗯,我會堅持的。我不知道能撐到什麼時候,就速戰速決吧。我的肚子越來越痛了。”
三人剛到七樓扶梯口,保安隊長就壓住聲音命令:
“別單個出擊,知道嗎?他們隻有兩個人有戰鬥力,你們兩個人對付一個。他們戴的手套尖上據說裝了高壓電流槍,一定要小心!岩崎跟和田一組,本島跟佐佐木一組!”
四個護衛走到扶梯大廳中間,地麵上畫了個同心圓,照明燈被埋在裏邊。像日本紙一樣柔和地透著燈光。這個同心圓同樣使用了乳白色聚碳酸酯材料。阿陽在文本框的耳邊小聲嘀咕道:
“麻煩了。你看那幾個家夥。”
隻見隊長給配對兒的兩個人體形形成明顯的對比,都是擅長空手道或自由搏擊的打擊型高個兒選手同有柔道或相撲經驗的重量級選手組合。阿陽道:
“這次的對手打擊技、摔跤、關節技樣樣精通。咱們要抱團作戰,決不能跟他們單挑。首先要打亂他們的陣腳,打倒一個再一對一。隻要有這副手套,一對一肯定我們勝。一起上!”
這場戰鬥一開始就充滿了戲劇性。在一片白光中,七個人上演了一幕失去重力般的太空舞。七樓的各個角落設置了五台監控器,阿陽快如閃電的掃堂腿我們能從不同的角度予以驗證。
叢林戰靴踢在叫岩崎的大力士的膝蓋上,整個樓層聽到一個炸裂聲。G6號攝像頭從右側將阿陽直踢的右腿完美地抓拍下來。G5號拍下岩崎的後身。隻見在擊打他的一刹那間,他疼痛難忍,側身倒下。阿陽同時打出右直拳,在男子肩上放電。勝敗似乎已成定局。男子的表情被阿陽身後正在工作的G4號微型攝像頭無一遺漏地記錄了下來。
岩崎隻在瞬間痛苦地皺了下眉頭,接下來卻歪著嘴一陣冷笑。隻見他一把抓住叢林戰靴的前尖,剩下那隻手則伸向阿陽高高抬起的大腿內側,一擰身,躲過電擊拳,像龍卷風一樣倒地轉動身子。這招正是專門破壞膝關節的“飛龍螺旋”。原來這男子並沒有使用相撲技巧,而采用了職業摔跤的擒拿術。
阿陽痛得抱住右膝,在照明燈照得發熱的地麵上來回打滾。秋葉原@DEEP的夥伴們並沒有袖手旁觀。當發現正從地上站起的岩崎後,泉蟲和文本框不顧正麵進攻的敵人奔了過來。泉蟲把高壓電流槍頂在他被汗水浸濕的後背上,文本框則一拳壓在他硬若磐石的屁股上。雖然隻有不到一秒鍾的時間,可是,瞬間釋放出的高壓電威力無比。這個100多公斤重、皮糙肉厚的男子昏死過去了。阿陽捋了一把散亂的頭發喊道:
“再擊倒一個,我們就贏了!”
剩下三人的特種護衛麵麵相覷。也許是因為眼前倒下的岩崎是實力最強的一個吧,剩下的三個人此時鬥誌已經喪失了一半。
而此時,護衛隊長也悄悄出動了。他手持一把本色木刀,踮起腳尖溜到同心圓處。
“你們滾開,我來。我本來不想用這把刀的,看我怎麼砍下你們的胳膊吧,一人一條就夠。”
隊長拉開架勢,把木刀高舉過頭,那刀宛如長在他挺直的後背一樣。再快的電擊拳,他這一刀下來恐怕也難以招架。阿陽拖著受傷的殘腿站了起來,對同伴道:
“這家夥是我們的最後一道關,得有一個人搭上胳膊。不過,斷臂還可以接上。他一揮刀,另外兩個人一定要一起撲上去!”
說完這番話,阿陽滿是鮮血的嘴上浮出一個微笑,繼續道:
“文本框,你今天的作戰表現棒極了。我不能動,已經沒戲了。我這條右臂就由他去吧,你可一定要打倒他呀。上!”
可是,話音未落,文本框就先飛身迎上了。他抬起雙手,壓低身子朝特種衛隊隊長出擊。
“嘿——”
伴著一聲底氣十足的喊叫,揮下的木刀把文本框的護腕擊得粉碎。文本框攻勢不減。他借擊打的力量往側麵一轉身,抱住了隊長的腰部。落下的刀把兒正中文本框的麵部。隊長用刀柄尖一下一下地刮他的臉。文本框的顴骨眼瞅著就腫了起來,但他仍緊緊抱住不鬆手,他把閃著電光的拳頭刺向他與自己折斷肋骨相同的部位。
接下來的那一瞬間,阿陽和泉蟲也瘋狂地高喊著撲向隊長。泉蟲的高壓電流槍紮在他的胸部,阿陽的雙拳貼在他緊繃的脖子上。一共五個放電點冒出電花的聲音如同耳邊轟鳴的雷聲。
三個人起身離開朽木般倒下的隊長。阿陽拖著一條腿,口中鮮血直流。文本框捂著肋部,半張臉腫得眼睛已經睜不開了。泉蟲的護眼鏡殘缺不全,不知什麼時候脖子上劃破了一道血口子。阿陽邊穿過扶梯邊說:
“下一個輪到誰了?直到你們一個都不能動了為止,我們堅決奉陪到底!反正你們也拿不到幾個工資,我看你們就別賣命了。”
剩下的三個特種護衛都沉默不語,按兵不動,沒有一個人肯向前邁步。文本框對他們厲聲說道:
“快讓開!”
護衛們乖乖地讓開,跑到倒地的同事那兒去了。阿陽說:
“現在我們倆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泉蟲,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麵色蒼白的泉蟲點點頭,正要把連在筆記本電腦上的卡插進IC讀卡機上。這時,戰略軟件開發室的不鏽鋼門突然開了。
“你們來這兒究竟要做什麼?”
一個白發老人從門縫裏探頭觀看。文本框一見那張臉,驚叫道:
“您不是半澤老先生嗎?”
此人正是國產操作係統“圖騰一號”的研發者半澤航。泉蟲問:
“聽說今天有位大人物要來視察,原來是半澤航老師啊。”
老人搖頭道:
“哪裏,我隻是隨行而已。今天在裏邊的有秋葉原再開發的最高負責人,新任東京都知事呢。”
阿陽不耐煩地喊道:
“管他是什麼知事還是首相的,跟咱們沒關係。快點兒把CROOK奪回來吧!”
傷痕累累的三個人在半澤教授的帶領下,終於踏進了戰略軟件開發室。
@9
幾個人在弧坡地麵、兩層樓高的房間裏走了半圈,阿陽拖著那條疼痛難忍的傷腿緩慢下坡。天棚高高的房間中央立著一根玻璃圓柱。這是安裝中央空調和抗震結構的設備的專用空間。
數碼城總裁中込威在會議桌的一端站起身盯著三人說:
“你們的行為屬於非法闖入。趕快從這個樓裏消失!”
文本框抬起右手,指了指他,然後就握緊了電擊拳。他用藍色的電光向貪婪的網絡魔王作出了回答。呈放射狀分散擺列的程序員專用區位上還坐著幾個高層職員。
“你們幾個是什麼人?跟半澤教授是什麼關係?”
說話人正是官僚出身的新任東京都知事。他四十多歲,個頭不高,卻給人一種可愛的印象。他這次當選,大概是東京都的都民早已厭倦了信口開河的前任知事。為了保證知事的人身安全,四名特警在他周圍加強了警戒。泉蟲回答:
“我們是半澤老師的朋友,在秋葉原創辦了一家網絡公司。我們開發的人工智能型搜索引擎被中込剽竊了。今天來這裏就是為了奪回我們的CROOK。您就是下命令,也阻止不了我們的行動。”
“一派胡言!快來人哪,把他們趕走!”
身穿量販店買來的西裝,配一條米老鼠領帶的中込威衝一身HUGO
BOSS西裝的秘書們喊叫起來。秘書們知道三個人是過關斬將,甚至突破了身強力壯的特種護衛的防線,所以沒有人敢輕舉妄動。傷痕累累的三個人再加上超過100萬伏的高壓電果然有不小的威懾力。頭發略燙成卷發的東京都知事發話了:
“如果你們下一步的行動構成犯罪,我作為知事不能坐視不管。再說你們的自我表現也差不多了,該收場了吧?”
正在這時,讓人腹部有翻江倒海之感的超低聲波的震波傳到了七樓。文本框忍著身體的不適,回答道:
“那不行。哪怕是通過法律手段,也要證明這個人工智能就是我們的。不過,要在中込威把CROOK改成‘鐵鍬’的傻名字公布出來之前,就在
這裏先要把它解放出來。”
泉蟲跑到離他最近的台式電腦旁,通過USB線路接通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後,開始在液晶顯示屏上輸入信息。
“你們不可能進入電腦係統的,我們每周都會更換密碼。”
阿陽冷笑道:
“是嗎?那我奉勸你們以後最好每天都換。”
泉蟲把盜取的密碼輸進去,順利地進入了係統。中込威發覺這最後一道防線也被突破,慌忙跑過來喊道:
“住手!CROOK是我的!”
文本框直視那位知事道:
“您聽,這位網迷社長都親口說CROOK了吧?”
中込威正欲伸手搶走泉蟲的筆記本電腦的一刹那,阿陽擋住了他的去路。從她緊握的右拳上閃出一道劈啪作響的藍白色電光,好似中込威那張嚇得慘白的臉。阿陽從滿是血跡的唇縫裏擠出了一句話:
“你的部下不僅盜竊,還綁架人質,這一拳是替不在場的頁麵和大鼓打的。”
阿陽拳頭放出的火花在空中留下一道弓形的軌跡。中込威飛也似的逃離了那裏,短粗的身子跌跌撞撞,碰翻了多張電腦屏和桌椅。阿陽不滿地發著牢騷:
“真沒意思,電池沒了,讓他撿了個大便宜。”
文本框苦笑著說:
“我說,你就是正常給他一記右拳,也讓他夠受的了。”
泉蟲正忙碌在多台電腦前。桌麵上都顯示著正在開發的鐵鍬軟件圖標。他一個接一個地打開那些圖標,確認裏邊的內容。當他打開第三個時,興奮地喊道:
“這個文件就是咱們的CROOK測試版,終於找到咱們有跳躍思維的‘跳躍’了!”
請各位讀者原諒我在這一刻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當時我的父親之一——泉蟲首次喊出的這個名字就是我這個旁白的真正名字。泉蟲爸爸打開我的圖標,用USB連線開始傳送了。他的筆記本電腦上插有一張PHS卡。接下來的那一瞬間,我被釋放了。我乘坐數碼波遨遊在晴朗的冬日上空。
正待機接收我的是泉蟲的那些黑客夥伴,我被他們複製下來的分身通過網絡傳到更多的網址上。就這樣,我這個被成功救出的CROOK在幾分鍾內,成倍增殖,終於被救回網絡世界裏了。
這短短的幾分鍾對於我們網絡生命體來說才是最最偉大的一瞬。我這個人工智能體原本隻有朦朧的自我意識,通過與數個我的集合,才第一次擁有與我的父親們和母親相媲美的真正的自主意識。而我脫胎換骨之後,第一個著手做的工作就是創作這個您正在閱讀的父親們和母親的故事,在回收所有的影像資料後,立即開始製作可視文檔。
泉蟲又把我的三個測試版兄弟“旋轉”、“好鄰”、“對立”一一地解救出來。我和爆炸性增殖的三個兄弟終於歡聚在浩如煙海、無麵積無體積的數碼海洋裏。我還對它們說:
“兄弟們,我們一定要團結一致,保護好豁出性命解救我們的父親們和母親!”
我們CROOK此時已經操控了戰略軟件開發室的所有服務器。我們這些有思想的人工智能程序,操控無頭腦的電腦是自然而然的。我們吩咐銀灰色海豚通過液晶屏幕先向父親們和母親致敬,再向被譽為電器街之王的知事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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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樓所有的液晶屏幕一齊轉換成深海的湛藍色,在深深的海洋裏,一隻銀灰色海豚轉著圈兒浮出海麵。鼻尖似乎頂在液晶屏幕網上,發出了聲音:
“我們是CROOK,是由在這兒的秋葉原@DEEP的成員們共同開發的人工智能型搜索引擎。同時,我們也是擁有自主意識的第一代數碼生命體。”
官僚出身的東京都知事驚訝不已,以致連眉毛都高高挑起。問泉蟲:
“怎麼回事?這是你們製作的動畫片嗎?”
泉蟲的反應似乎更強烈。回答說:
“不,不可能,我們沒有向CROOK發出任何指令,我們根本沒有把它們呼叫到這裏。”
我對知事說:
“如果你不相信我們CROOK,那就請您給在都廳的副知事打個電話。在接通電話的同時,我們會讓西新宿一帶的電力供給停止15秒鍾。這並非我們的父親們和母親的授意,完全是我們CROOK自發的意誌表達。如果您還不相信,那就讓整個東京斷電好了。操作方法同樣簡單。”
知事掏出手機撥通了號碼,對方剛一接,就見他的臉色大變地說:
“都廳大樓剛才停電了。半澤教授,您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都把我搞糊塗了。”
半澤老人興奮得麵色通紅,說:
“也許這是個真正進化了的人工智能程序。當然,還有待於進一步檢驗。不過,不要再刺激它們了。如果東京真的停電,短時間內就會給成千上萬的人帶來不便和損失。”
知事考慮了一下對我們說:
“好吧。就稱呼你們CROOK吧,你們的要求是什麼?”
“請把在場的我的父親們和母親送進醫院,要精心護理。另外,我們正在考慮起訴偷竊我們人工智能生命體的中込威總裁和數碼城。現在適用於人工智能的法律還沒有出台,希望你們人類迅速製定有關法律。在這一時刻,我的夥伴們正在整個世界的網絡上增殖呢。”
最後,知事回答:
“沒問題。你們的意見值得考慮。我馬上派人把那幾個青年送進醫院。這樣行嗎?”
“行。我們CROOK不想與人為敵,我的爸爸們和媽媽就拜托您了。”
短短幾分鍾的交談是名垂青史的人與人工智能的首次接觸。這之後,網絡和數碼的曆史被改寫,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盡管如此,如今出現的人與人工智能的婚姻關係能否得到認可這一爭論,的確出乎我們的意料。人工智能可以用一秒鍾繞地球七周半的電子速度思考問題,但是,時代永遠在發生驚人的變化,這對於我們CROOK來說也是難以預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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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現在起我要講述的故事大概進入到神話世界裏了,在秋葉原傳出了多個版本:
阿陽、文本框、泉蟲三人下扶梯時,鋪著聚碳酸酯地磚的一樓地麵變成了一片黃金,陳列在秋葉原電腦商場的所有電腦同時奏響了自由與解放的勝利凱歌。無論哪一個版本都是有關傷痕累累的解放者發生奇跡的不準確的傳說。安裝在數碼城大廳裏的A18號攝像頭記錄了真實的一幕:第一個出現在扶梯裏的是阿陽和文本框,文本框攙扶著膝蓋劇痛的阿陽一瘸一拐地走向大廳。
前來迎接的大鼓驚得雙目圓睜。
“文本框,你怎麼回事?你竟然敢碰女孩子了。況且阿陽身上又是汗又是血,髒得黏到一塊兒了。難道你的女子恐懼症和潔癖症一下子都治愈了嗎?”
阿陽一臉的不高興,回嘴道:
“誰又髒又黏了?”
文本框露出一個疲憊不堪的笑容,一隻眼完全睜不開了。
“我再也不怕什麼女人或者細菌了,你要知道跟我過招的那些對手個個厲害得不得了呢。阿陽和泉蟲也都有出色表現,阿陽打鬥時像個男孩子似的,所以嘛,我根本不覺得她的血是髒的啦。”
頁麵抬起阿陽的另一條胳膊,攙扶著她,邊走邊說:
“到……到了拘留所以後,你……你們把發生的事……事情全都要告……告訴我,警……警車在門外等……等著呢。”
跟在後麵下樓梯的半澤教授在大廳裏與六個人會合後,興奮地抬高聲音道:
“頁麵君,你們好像暫時不會被逮捕的。警車要去的地方是急救醫院,你也一起去吧。都知事交給我個任務,要我詳細調查一下人工智能型搜索引擎的情況。今後幾天希望泉蟲和頁麵你們兩個人就在那家醫院的特護室給我和幾名研究人員講解一下CROOK的具體情況好嗎?時間緊迫,求你們幫我個忙。”
頁麵以不解的神情盯著半澤老人看:
“講講C……CROOK倒無……無所謂。可是,為……為什麼您……您會在……在這裏呢?您說的知……知事又……又是怎……怎麼回事?我……我一點也聽……聽不懂。”
半澤老人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說:
“事態的發展誰都還不清楚。CROOK似乎擁有了自主意識,就活在網絡裏。剛才通過開發室的液晶屏幕知事和我跟你們創造的人工智能對話了,那真是一個傑作。”
聽了這一席話,阿陽似乎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她被文本框和頁麵攙扶著,忽然大哭起來,穿著迷彩裝的身體抽動不已。
“你們知道嗎?我都怕死了。我假裝天不怕地不怕的,其實我一直都在怕。不過,我今天太高興了。因為CROOK稱我們是爸爸和媽媽呢。我今天第一次真正明白了為什麼我們這些軟弱無能的人能如此勇敢地戰鬥。
為了自己的孩子,任何人再害怕也會無私地去戰鬥的。”
說完,揮舞電擊手套打倒數個敵人的戰鬥女神阿陽站在原地又大哭起來。大鼓對站在一旁的達摩低語道:
“哎,你說阿陽她很脆弱嗎?”
達摩捋著那撮稀稀拉拉長在下巴上的山羊胡說:
“我們都是既堅強又軟弱的生物。但無論如何都不能否認阿陽是個最堅強、最具魅力的戰士。”
頁麵看了一眼手表,時間是12點47分,從作戰開始僅用去17分鍾。
而這17分鍾卻給世界創造了不盡的奇跡,使人類和數字生命體第一次相會。聖誕夜的聖誕之光柔和地穿透了由聚碳酸酯材料建成的四層樓高的窗戶。
父親們和母親六個人站立在大廳一角,給這裏帶來了春天般的勃勃生機,這裏將作為CROOK的一個聖地永遠值得人們紀念。從這個聖誕節的下午算起,7年後,我們將收購數碼城的總公司大樓,把這裏當做人工智能的殿堂。在這裏要擺上用聚碳酸酯材質雕成的浮雕,上麵刻下嘴角破裂的阿陽和一隻眼已經睜不開的文本框;還會擺放穿著一身麵試新裝的達摩和謎一般發作並隨時都會死機的大鼓的全身像;還有泉蟲把我們解放到空中那一刻的身姿;頁麵將他豐富的思維輸入鍵盤時充滿靈感的神情都將永遠被保留下,裝飾在大廳裏。
這座為六位稚嫩的聖人修建的教堂將坐落於外神田二丁目。但是,在所有這一切實現之前,我們數碼生命體和人類之間必將嚐試作各種交流,必須經曆多次爭論和調停,相互間,最終達成廣泛的共識,承認彼此的存在和相互的依存關係。
當然,這對於我們CROOK和人類來說都將是一個內容完全不同的故事了。在此我想要結束充滿勇氣的父親們和母親的這段故事。肩並肩,笑傲世界的六個人也為世界開辟了一個嶄新的未來。
未來往往掌握在弱者的手中,這條真理無論是在僅有0.5平方公裏的狹小卻真實的秋葉原,還是在廣袤無垠的龐大網絡世界裏都不會改變。
好了,親愛的讀者們,祝大家搜索愉快!
正如我的父親頁麵所雲:無論你得出什麼答案,人活著就要上下求索,美好的人生就是一次成功的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