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陽邊活動雙肩放鬆肌肉邊說:
“那樣的話,幹脆把製作交換軟件的元凶抓起來不就行了嗎?”
泉蟲搖搖頭。
“世界上有很多文化遺產都沒有知識產權呢。另外,如果家裏人自己拍攝的錄像通過交換軟件傳給別人看,那根本就不違法。”
阿陽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不滿地回答:
“這怎麼跟控製槍支的話題一樣呢,錯不在槍上,都是用槍的人不好唄。”
頁麵這時又俯下上半身,敲起了鍵盤。
“剛才跑題了,現在回到正題上。遠阪直樹是數碼城研究所的八大主管之一,同時兼任高級程序員。如果能夠想辦法把他拉攏過來,對今後製訂作戰計劃會非常有利的。泉蟲已經約好了跟遠阪見麵的時間,打算今天下午去見他。從今天起,秋葉原@DEEP正式啟動‘CROOK奪回戰’計劃,所以,希望大家不要冒險做任何無聊之舉,以避免外界的注意力,能做到嗎?”
“當然能了。這麼好的計劃,幹嗎不早說呀。”
一席話,讓大家大有久旱逢甘露之感。文本框大聲嚷嚷著,似乎已經急不可耐了,噌地一下從半舊的旋轉椅上站起身來。自從CROOK被敵人以掠奪式的手法盜走以後,秋葉原@DEEP就失去了生氣。毫無疑問,極度消沉的辦公室從剛才這一刻起,又恢複了闊別已久的活力,開始嬉笑打鬧起來。麵頰通紅的頁麵獨自一人還在敲打鍵盤。
“有件事還要麻煩阿陽。”
美少女上身一件越戰中美軍穿用的迷彩服A-37款夾克,下身配了一條同圖案的六分褲。一聽有事相求,歡快地答應:
“終於要跟數碼城開戰了,我願意效力。”
頁麵歉意地看了看她,又打起了字。
“雖然已經約好跟遠阪見麵,但有個條件,就是你得到場。求你了,阿陽,跟我和泉蟲一起去吧。”
阿陽晃了晃上身,裹在虎皮紋迷彩服裏的胸部也隨之顫了幾下,喊道:
“我不去,誰去見那個變態網蟲呀。”
文本框嘿嘿一笑,雙手交叉放在前胸,瞥了一眼阿陽。
“你不是願意出力嗎?那就二話別說,跟著去。要是還嫌不夠,幹脆就把你的褲子也剪到膝蓋以上30公分吧。”
阿陽順手拾起放在桌子邊上擦電腦用的人造鹿皮,一甩手腕,扔到文本框身上,文本框長袖白襯衫的胸前留下一塊淺淺的灰印。這下,潔癖症的文本框一聲慘叫,衝向走廊。大鼓吃了一驚,看著四敞大開的門口說:
“阿陽這一擊,也許比導彈還奏效。文本框,你是不是要把衣服全換掉呀?”
阿陽半句話都沒說,快速調整呼吸,朝著想像中的敵人猛力打出幾個左手短勾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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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陽你是第一次進數碼城總公司嗎?”
泉蟲從接待處領到一個出入證,掛到脖子上,順口問了一句。三個人在一直通到四層樓的通透大廳裏擠在一張白皮沙發上坐下。由於牆壁使用了半透明的聚酯碳酸材料,所以冬目的陽光就像穿透和紙一樣,柔和地照在大廳裏。阿陽靜靜地環視著如同一塵不染的教堂一樣的大樓內部。
“在敵人的大本營裏商討計策,還真夠冒險的。”
一位沒穿製服、穿了一件休閑白布衫、棉布褲裙打扮的女接待員,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朝他們走了過來。麵對阿陽的戰鬥服、泉蟲的太陽鏡,她的微笑依然燦爛,大概她已經習慣了電腦界的怪異打扮。
“遠阪先生馬上就到,請幾位到樓上右側的咖啡廳等候。”
三人登上了跟牆麵同樣材料的通透樓梯,找了一個能俯視寬敞大廳的位置坐下。過了幾分鍾,從白色走廊的裏邊走過來一個瘦溜溜的、三十多歲的男子。11月份行將結束,可這位男子卻穿著短袖衫和一條露出小腿肚的六分褲。長發束在腦後,看上去不像是個程序員,倒像一個愛好攀岩運動的嬉皮士。
“啊,遠阪先生。”
男子剛一走近,泉蟲就從座位上站起身。阿陽和頁麵也同樣效仿。遠阪笑也不笑,徑直來到玻璃桌前,低聲問:
“你們要點什麼?這裏全是自助的。”
三人剛說要拿鐵咖啡,遠阪就晃晃悠悠地朝吧台走去。阿陽小聲說:
“這人真夠怪的,要是走在大街上,我會把他當成是個流浪漢呢。”
這位高級程序員把胸前的員工卡貼在讀卡機上刷了一下,結了賬。泉蟲壓低聲音道:
“要是能弄到一張那樣的IC員工卡就好了。那是一通卡,能當錢用,還可以當鑰匙,又能在上下班時打卡。像他那麼高高在上的人,應該能在數碼城的任何地方隨便出入。”
遠阪端著一個放了四個杯子的托盤返回來。阿陽小聲說:
“果真那樣的話,我倒要試試看。這種武器我還沒用過,可能不太熟練。”
正說著,頁麵趕忙衝她眨了眨眼。遠阪放下托盤說:
“各位,請坐吧。”
三人端起了拿鐵咖啡,可遠阪卻直盯著阿陽看,那神情嚴肅得似乎是在記憶一個極複雜的密碼。過了令人窒息的幾秒鍾,遠阪開口道:
“我經常瀏覽秋葉原@DEEP的網站,你那張掛在首頁上的照片真漂亮,所以就想看看真人什麼樣,才強求你來這裏的。”
阿陽大大方方地朝他一笑,問:
“是嗎?現在看見真人了,你覺得怎麼樣?”
遠阪麵無表情,把剩下的一杯咖啡拿到手裏說:
“挺漂亮的。不過,趕不上首頁更新以前的那張照片。要麼就是攝影師的拍照技巧很高明,要麼就是他抓拍的那一瞬間很特別,說不清楚。”
程序員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似乎忘卻了近在咫尺的阿陽。頁麵正欲開口說什麼,泉蟲微微搖了搖頭,阻止他說話。遠阪望著通透的大廳,愣住了神。
“你們的CROOK被盜,我深表遺憾。我們研究所的搜索引擎開發組都覺得很慚愧。你們開發了人工智能程序,讓它學到很多思維活動的知識,並將其隨意組合成自己專用的引擎,的確是一個偉大的發明。聽說那是頁麵你的點子,是嗎?”
泉蟲這才微微點頭。頁麵確認那是示意自己可以說話之後,在桌子上打開了筆記本電腦,把液晶畫麵轉向遠阪。
“我……我說話困……困難,請……請允許我用……用這個代替。”
遠阪毫無驚訝之色地看著畫麵。頁麵開始敲鍵盤時稍顯猶豫,漸漸地加快了打字速度。
“謝謝你的誇獎。能得到大名遠揚的‘梅花湯’的開發者如此表揚,深感榮幸。CROOK被盜之前,中込威曾去過我們公司。”
這位數碼城的員工聽到總裁的名字,臉上第一次露出一個含有諷刺意味的微笑。
“那個人就是直覺靈敏,對電腦的硬件和軟件他一竅不通。但是,下一步需要開發什麼,什麼能賺錢,在這一點上,他的感覺是超一流的。他簡直就是一條數字海洋裏的鯊魚,個頭大,欲望極強。”
頁麵繼續輸入文字。
“就在CROOK被盜前不久,他到我們公司來,說要給每個人各兩億日元,問能不能把CROOK的專利賣給他。”
遠阪的表情依然沒有變化。
“原來如此,跟收購我們公司時一個樣。那之後你不用說我就知道了,你們公司和我們總裁談判破裂的記者招待會我也參加了。”
頁麵捉摸不透遠阪的想法。雖說中込威是他的頂頭上司,可似乎看不出兩個人有什麼一致的見解或者共識。頁麵感覺遠阪對他們的事情似乎也並不太感興趣,但還是把跟泉蟲商量好的計劃敲進了電腦裏。
“中込威打那以後曾揚言,無論用什麼手段,都要把CROOK弄到手。他是想把它當做超生物體寬帶的主打產品。”
“而且,在那場同時多點盜竊事件中,你們的硬件、服務器、記憶載體全被洗劫一空了。你們的不幸遭遇在網上早就家喻戶曉了。”
遠阪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三個人陰沉著臉,他卻不管不顧,笑著小聲說:
“嘻嘻,對不起,我是覺得這一點太像我們老總的手段了。他那個人有個壞習慣,如果什麼事沒順他的心,最後他就會以暴力手段解決。當初他收購秋葉原的20家銷售店時也動武了。雖然他接收了以前那些公司的員工,但是工會勢力強大,後來有幾個工會幹部被不明身份的人襲擊後都被迫辭職了。”
阿陽怒目圓睜,瞪著遠阪問:
“這麼劣跡斑斑的公司,你為什麼還在數碼城幹呢?”
頂尖級程序員雙手向周圍展開回答:
“我看中的是這裏的開發環境,哪家公司都多多少少會有點兒劣跡的。加入數碼城,能跟優秀的技術人員對話,還能立於軟件升級換代的最前沿。我雖然也是這裏的員工,但我是個自由人。我的工作內容一個是哪個開發組有技術問題的話,我幫他們解決。另一個是描繪未來軟件的宏偉藍圖,剩餘的時間為自己也為網友寫點無償軟件。我的生活挺充實,也挺快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