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鬼脹鑽入巫鹹的身體之後,那道血口迅速縫合,恢複成原樣,連一絲疤痕都沒有。隻是巫鹹幹癟的肚子高高鼓起,過了好一會兒,才像消化去一般,平了下去。但聽巫鹹的體內又傳來嬰兒鬼脹那淒惻鬼厲的啼哭,綿綿不絕,卻是逐漸低沉直至消弭。月光之下,猛然見到這樣一幅詭異可怖的場景,令人肉跳心驚,寒毛卓豎。鬼風徐來,隻見巫鹹倏然睜開雙目,雙手撐地,立起身來,陰沉的目光向四周掃射出去。本來還身負重傷、奄奄一息的他現下宛似是個沒事的人一般,衰老將死的麵容反而年輕了許多,佝僂的身子也板直起來。
陰雲彌漫,黑霧盤龍滾卷,繞著伊尹穿梭不息。隻聽伊尹猙然笑道:“你是誰?”巫鹹轉過頭來,望著伊尹,臉上黑氣煞現,說道:“巫鹹!”伊尹說道:“你在這…這朝歌之中是個什麼職位?”巫鹹木然說道:“官至首相,位極人臣,輔佐天子,執掌天下。”伊尹若有所思,道:“那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自巫名動之後,大商天子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重用川蜀巫家。既然你位極人臣,那麼便是可以隨意出入宮廷,侍奉天子左右了?”巫鹹點了點頭,答道:“正是!”
突然,隻見伊尹眉目暴起,厲光陡然,長聲喝道:“大膽巫鹹,跟老夫講話還不跪下。”巫鹹驀地渾身一震,雙眼怔怔的看著伊尹,雙膝一軟,俯身拜了下去。伊尹仰頭“哈哈”大笑起來,笑聲牽動著臉上的黑雲瘋狂翻卷,隻聽他說道:“老賊巫放塤你可看見了,你巫家的後世子孫正像是狗一樣,趴在老夫的腳下。想必你在天之靈,此時也想看一看他像狗一樣爬行的動作,是不是惟妙惟肖。”說罷,看了巫鹹一眼,目中精光一閃。
巫鹹抬起頭來,神色疑惑的盯著伊尹,停了片刻,像是明白了一般,身子向前爬去。爬兩步停一下,抬頭看一眼伊尹,搖晃一下屁股。藤女連聲嬌笑,花枝亂顫,忍不住說道:“果真是惟妙惟肖,這鬼脹真是太好玩了,大巫,是怎麼豢養出這樣一個寶貝,什麼時候也送奴家一個玩玩。”
伊尹笑道:“要養成這怪物談何容易,老夫這一生也不過練了僅此一隻而已。練這鬼脹要集齊一萬一千一百一十一個胎死腹中的嬰兒亡魂,並且這些嬰兒必須都是至陰之體。所謂至陰之體便是他們若不是胎死腹中的話,出生之日必須是陰年陰月陰時。集齊這一萬多嬰兒亡魂之後,還要將他們引入五帝君臨陣練造,合成一魂,注入到一個前世怨念極深的嬰兒屍身之中,方能煉成。”
藤女嬌嗔道:“大巫,這麼好玩的事物,這五六百年間,您卻一直藏著掖著。直到這寶貝昨日鑽入九方子的體內,奴家方才知曉。大巫,您這對奴家可是太不信任了。”
伊尹嘿然笑道:“小美人兒,不要生氣。老夫也是前幾日方才想起這隻怪物,昔日它被老夫封印在五帝君臨陣中,久未放出。再說之前有你與鬼將替老夫辦事,老夫很是放心,也用不得他。如今鬼將將事情辦砸了,還將我們的事情悉數告訴他人,老夫不得已這才招出這怪物來。”
藤女道:“這寶貝除了附體之外還有什麼妙處,奴家至今還沒看出來。”
伊尹說道:“這怪物非同一般的附體之術,一般的附體之術、攝魂大法、變身之術隻能幻化、借用他人的身軀,一身功法修為等等使出來最終還是自己的。但是這怪物鬼脹不同,他本身本事極是稀鬆平常,卻是能夠鑽入他人體內,竊取他人的肉體、修為、記憶等等為自己所用,可以說是將自己的靈魂換到他人身上去,使他人供老夫使喚。這鬼脹神奇之處更在於,就算是將死之人,隻要還有一口氣尚在,鬼脹附身在他體內,就能使他起死還生,便是重傷不愈也能令他活潑亂跳。”
原來,伊尹趁著商王帝乙帶領文臣武將外出狩獵,不在朝歌之際,圖謀將已成帝王之相的皇子殷受勾入太甲殷墟之中。於是伊尹命令鬼將引來萬千陰魂,在朝歌城的上空布下迷陣,惑亂日月星辰。又令藤女施展遮天蔽日、瞞天過海之術,這等障眼法迷惑宮內守將。如此便催開五帝君臨陣的勾魂之法,引來具備帝王之相和帝子木魂的殷受。伊尹施展秘術將殷受的一半主魂攝到五帝君臨陣中,又如法炮製在殷受身上種下暴戾災難,遣他回宮。事後,伊尹突然想起十數年前的比幹,怕又被朝歌高人破去攝魂之術,救了那殷受性命,一切前功盡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