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宴(2 / 2)

“如果19歲,肯定是死刑,而不是無期。還有,”西峽怒了,“你再敢說黑警,再說一次,我他媽就拎著你的腿,把你扔出宴會場……你跟我說這些幹嘛?目的是什麼?”

“你也是當年樸海生案的辦案警官吧?”

西峽沒有回答,隻是瞪著他,盡管自己的目光遠沒有以前鋒利了。律師笑笑,把西峽的沉默當做是一種肯定回答:

“警官,我查過,肖衛兵死了,李清泉也是。還有趙飛也早死了,秦海強警官,馬德龍警官……就剩你了,當年偵辦案子的人裏。我想。不久的將來,等案子重啟,一定會有在職警察來問你當時的情況,在這之前,我誠懇地希望,你我可以先——”

“滾。”西峽輕喃了一聲。

“那個——”

“滾!”他大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兩個寶寶都哭了,西希,劉一山,所有人都看向這邊。另一位寶媽疑惑地喊著,像是在喊這位律師——也就是她弟弟的名字。西峽沒有聽懂。

對方知趣地走了,徑直走出宴會廳。大家紛紛上前,想要詢問西峽怎麼了,卻又不敢問出口的樣子。西峽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是有多可怕。

“爺爺?”西希發話了,“你們在說什麼?吵架了?”

“沒有,哎呀別問了。”他踉蹌地站起來,拐杖一個打滑,好歹穩住了,邁開步子,“我去上個廁所。”

廁所間裏,他給秦軍隊長打去電話,述說了剛剛的情況。

“你們知道嗎?”

“樸海生嗎?這個還不知道。”電話那頭,現任刑警隊長如是說。

西峽慌了:“什麼叫‘這個還不知道’?難道……”

“不瞞您說。”秦軍透露,“已經有四個舊案被重啟了。都是肖隊長從前主持或參與的案子。”

西峽突然覺得好冷,絕對不是廁所北窗有風的緣故。

“——自從三個月前的事被曝光後,大家都乘著勢頭上來了,你懂的吧,我的意思?”

“哪四個案子?”他問,秦軍不說。這時,孫女婿劉一山進來了,西峽把幾句罵娘的話咽了回去:“我馬上過來。”他對劉一山說。秦軍聽罷急了,趕緊回答道:“不用過來,我們不用您了,真的,就算想用,也不能再有什麼特殊專案組了。”

“我不是這個……”

“和家人在一起享受生活吧,這些都是我們後輩的問題了,懂吧老爺子。

“老爺子?”

西峽沒有回答,猝地掛斷了電話。

和家人在一起享受生活吧。

是啊,就算我了解情況,又能有什麼作為呢?認清現實吧,大傻逼。

他想著,走出廁所間,發現大廳裏相比剛才冷清了不少。

“那家親友都走了。”西希的一位女同事說,西峽知道她特意告訴自己,是為了強調他們率先離場的原因。是那個“滾”字,不是嗎?他說滾,他們就都滾了……

“別管他們,爺爺,反正都快結束了。”西希挽起西峽的胳膊,“時間差不多,我們都走吧?”她加大最後半句的音量,好讓所有親友聽到。寶寶躺在劉一山的臂彎裏,吮著手指,對著西峽微笑,好像冥冥中很認同他的做法。

我們的時代過去了。肖衛兵,李清泉,趙飛,老秦,老馬……還有我。西峽不斷地規勸自己,忘掉方才發生的事情,即使是過去和肖隊一起偵破的案子,那又怎麼樣呢?若每個案子破了,還要永久性地負責其後續,西峽想,自己隻領這麼一點退休金,那可真是太不劃算了。

今天可是曾孫子的百日宴,所以,別管那些齷齪的事情了。西峽隨著西希走出宴會廳,劉一山負責和親友告別,安頓他們回家。爺孫倆在地下二層的停車場等著,等劉一山過來開車。這期間,西峽一直在振作精神,和西希說笑,逗著寶寶——因為這是個好日子,往後的每一天,也都要盡量釋懷才是,畢竟時日無多了。

但不論西峽笑得多用力,停車場裏還是黑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