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雨
上海青年作家滕肖瀾大約一年前嶄露頭角,其作品已被許多圈內人士看好。今年初又在《鍾山》以頭條位置發表中篇小說《四人行》,也許從此會更加引人注目。從滕肖瀾現有的作品尤其是這部《四人行》來看,滕肖瀾走的是比較正統的一路,就如同人們平常所說,學書法一般要從正楷學起。滕肖瀾的這部《四人行》,在結構上很講究起承轉合,在線索上注重錯落有致。特別是小說中的語言,作者盡力將每一個字都安放得妥妥帖帖、穩穩實實,雖不能說已達到易一字值千金的境地,卻也的確顯得很幹淨利落。用景物烘托心情之類描寫和各種修辭也都運用得恰到好處。如寫其中的一個人物失戀之後在回家的路上。就突然感到:“這個破爛小區,連路燈也舍不得多裝幾個,很暗。”(這樣的心理活動也同時與情敵的富有形成反差,在藝術手法上一石二鳥,這都是很傳統的寫法)總之滕肖瀾的創作很注意一點一滴的錘煉,很注意實實在在的功夫,並不像同齡作家中的許多人那樣以故作“另類”取寵,或者她起碼是不故意玩花活,不刻意耍噱頭。這樣的起步對於一個希望踏踏實實走向更大成功的年輕作家來說十分重要。
中篇小說《四人行》寫四個人物,但我寧願認為是在寫四個人的“夢”,而且更重要的是寫他們“夢”最終的毀壞。四個人都是普普通通的小人物,他們的“夢”也都隻是並不誇張的人生理想或者隻是一些極其簡單的生活目標。然而,在現實中,他們的夢卻全都一個個被擊碎。小說在非常平靜而舒緩的敘述語調中講述了一個非常淒楚而深邃的人生哲理。
無論如何,人都是應該有“夢”的。有了大大小小的“夢”,也就是對於生活的未來或明天有了一定的理想和向往,人的生活才顯得不那麼物質,才不那麼太功利,也才能使得人生有些動力,有些奔頭,有些豐富多彩。但是,當今世界已經越來越進入了一個無夢的時代。《四人行》中的一個很不起眼的人物——馮佑的妹妹露露就是代表。他們對待現實生活中的一切都是那麼實際和直接,需要性愛的時候就可以隨隨便便與人發生性愛,需要金錢的時候也可以不顧臉皮甚至不擇手段地去獲取金錢(比如向謝寧開口要錢打胎的那段情節)。這是現代人靈魂被物質吞噬的最可悲的結果。然而,小說中的四個主人公還多多少少都曾經有過自己的夢。小說實際上也正是在為那一個個不斷被擊破的夢作祭奠。
四個人中最慘的就是那個馮佑。馮佑自幼家境貧寒,長大後也曾做過流氓無賴,可他愛上謝寧以後,終於明白了自己的生活理想就是要找到一個良家婦女,安安穩穩、平平靜靜地過日子。但是,往日朋友的一次暗示,使他在謝寧麵前舊病複發,並因此而徹底失去了謝寧,從此又一步步墮落。呂貝貝的家庭背景與馮佑相似,她愛馮佑而且也應該說是與其年貌相當,甚至門當戶對,但是馮佑卻不愛她,因此她的夢也就破滅。台灣人吳根水是從一個失怙的苦孩子而意外暴發起來的商人,他內心中的夢是要娶一位處女做老婆,這似乎有些卑賤,但其實是對現代世界處處被玷汙的一種否定,也是希望家庭生活回歸傳統的理想,他也的確得到了謝寧這個很難得的處女的身體,可是,卻無法真正得到謝寧的心。這是吳根水一生都圓不了的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