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誌義
這天上班後,辦公室裏的人都聞到一股怪味道,不是汗臭,也不是狐臭,是一種酸酸的刺鼻的惡臭。辦公室裏的三男二女都拿鼻子四處搜尋,很快發現,是辛開口的腳上踩了臭狗屎。辛開口羞得趕緊把鞋脫下,赤著腳拎著鞋去衛生間擦洗了。剩下的兩男兩女邊打掃辦公室邊說,難怪辛開口這段時間臭,原來是交了狗屎運!
說辛開口臭,是指辛開口加入黨組織沒被通過。辛開口28歲,大學本科畢業,來M局工作已經五年。他人品好,工作積極,還是個才子,要不然怎麼會發展他入黨呢?那在黨員大會表決時為什麼會沒有通過呢?這與在這個節骨眼上辛開口做的一件事情有關。
局裏新買了一台高級電腦,還沒有啟封,被踏著三輪車來機關收購舊報紙的小夥子順手牽羊裝走了。幸虧,小夥子的三輪車在街上輪胎放炮,三個紅領巾看到了上去做好事,紅領巾看見沒有開封的電腦箱起了懷疑,趕緊報告給警察叔叔,警察通知了派出所。小夥子交待了,電腦又完璧歸趙。這件事有點兒戲劇性,辛開口是黨報通訊員,靈感大發,妙筆生花,撰成文稿,投給報社,《破爛王順手牽羊偷電腦,紅領巾警惕性高抓小偷》很快見報。辛開口正自我陶醉呢,大難臨頭了。
首先是保衛科丁科長罵娘,上級定給他個治安先進單位,他填表報事跡材料,把丟電腦的事兒給精簡了,現在報紙一登,他成了弄虛作假欺騙上級的典型。接著,局長打來了電話,局長在電話裏吵:“一台電腦丟就丟了,找到就找到了,什麼大了不起的事兒?生怕人家不知道,還弄到報紙上張揚?!大家要保持一致嘛!”吵完,就撂了話筒。電話鈴又響,是趙書記,趙書記聲音很柔和:“小辛啊,丟電腦的事兒上報紙不妥啊,現在全國上下都在抓安全,黨組織創先爭優已經把安全工作列入了一票否決。今後對外報道的稿子,一定要送我過目!”辛開口說記下了。辛開口以為沒事了,局裏卻傳開:辛開口為了賺稿費,不顧局的聲譽亂投稿。因為丟電腦曝光,那一月局裏的獎金減半,這更惹了眾怨,到黨員大會表決三個培養對象入黨時,兩個通過了,一個沒有通過,沒有通過的這個就是辛開口。辛開口臭了!
和辛開口熱戀的財務科的瑞英姑娘,對辛開口婉轉地說:“我媽又不同意咱倆的事了。”辛開口有自知之明,一個人入黨,如果第一次入不上,再入就難了;在機關裏工作入不上黨,仕途就短路,有可能一輩子當幹事。辛開口說:“我知道,就是你不和我拉倒我也要和你拉倒!”瑞英瞪眼了:“你這話怎麼講?”辛開口趕緊解釋:“我是說我臭了,不是看不起你。”瑞英落淚了:“你為了名利也太傷眾了!”
辛開口的人生落入了低穀。
物極必反,否極泰來。市人大和市政協換屆選舉,要求新領導班子裏必須有一名具有大學本科學曆、有才華的無黨派人士,而且要年輕。在物色人選時,抓組織工作的市委副書記提到了M局的辛開口,因為近年來在入黨表決時沒有被通過,辛開口還是首例。這位副書記很重視,親自下去了解情況,知道了內情,認為敢於暴露本單位的缺點,這是正直的表現,有才華的人往往受到這種打擊。考察組又下去了解辛開口的近況,人們對人生落入低穀的辛開口又表現了同情,盡說了好話。上級就把名額給了M局。三選兩選,辛開口進了市領導班子,成了一名副市長。
這有點兒傳奇,人們就找根據,經高人點撥,都恍然大悟,當初,辛開口踩了一腳狗屎,狗屎運不是厄運,狗屎運是鴻運,是騰達運。於是,人們為了求鴻運,求發達,都偷偷地踩狗屎,弄得整個辦公樓裏臭氣熏天。慢慢地,人們對那狗屎味兒也習慣了,覺得狗屎味兒還很是味兒。
一天,副市長辛開口帶著一位很漂亮的女友來到了M局,局長和書記歡喜異常,隆重盛情接待。盡管辛市長一再說,M局是我的老家,大家待我很不錯,我是來感恩的,我是領著女友來認門的,千萬不要把我當領導,要當親人。可是,局長書記還是畢恭畢敬地一口一個辛市長地喊,要手下布置會場,請辛市長給大家講講話,做做指示。
自從進了樓門,辛市長的女友就直捂鼻子,辛市長也覺得氣味兒有點不對,問,當初和他同辦公室的人都討好說:“這還是您辛市長留下的!”辛市長吃驚:“我留下的?”幾個人就你一言我一語解釋說:“還記得吧,那一回您踩了一腳臭狗屎,我們都還以為您倒黴是交了狗屎運,聽老道的人一講,才知道狗屎運是鴻運,您飛黃騰達到了市裏,大家都跟您學呢!”說到這兒,大家都笑了,辛市長也笑了,說:“開會吧,我真有話要講。”
辛市長登上了主席台,打著手勢笑著說:“親人們,我給大家講講狗屎運。有道是:憨人有福;又說:裝憨沒福。當初我踩狗屎,是無意的。就這吧。”大家見辛市長話真的講完了,熱烈鼓掌!
後來,就沒人找狗屎故意踩了,這大樓裏的氣味兒不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