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正午，何岸正在房裏枯坐，忽然從後窗看見幾輛小車順山道開了下來，停在了水庫管理站門前。他感到詫異，起身迎了出來，隻見邱日照、王法、閻成雲三位書記依次下車向何岸走來，邱日照老遠就伸出手來：“何岸啊，在這兒辛苦了，怎麼，今天就你一個人？”何岸本能地一一握手，稱呼書記：“勞你們還來這兒看這個老水庫。”“咦，哪能不來呢？”邱日照說：“絳峪水庫的管理很重要，每年旱季，終南幾十萬畝農田都指望它灌溉呢。更重要的是，它還承擔著秦都城幾百萬人的飲用水保障，市局每年要給它投上百萬呢，可是終南的一條命脈啊！而今管理權又收到了市上，就連你這個站長，還是新到任的市水利局局長黃錄、咱們的老縣長親自點的將喲。責任重大啊，千萬可不能馬虎。”何岸喉嚨突然有點堵，腦海立即浮現出黃錄在邱日照房子那次爭執時，投給他那滿懷深情的目光。同時也明白了邱日照這段話的潛在含義。王法走上前來，拍了一下何岸肩膀，鄭重地說：“何岸，你的事業心重，也很年輕，管這水庫縣上放心，還得發揮你的聰明才智管好它。”何岸答應一定負起責任，把管理工作做細。閻成雲過來輕聲對何岸說：“你這兒遠，還不知道吧，邱書記已調回市上，內定了準備選副市長呢，這是咱縣上的大事。王書記接替邱書記主持縣委工作。”沒等何岸反應過來，王法也接著說：“閻書記當了咱終南縣長，往後水庫上有啥困難，可以找她，你畢竟是咱縣上知名的基層幹部，不要太拘泥常規。”
何岸異常平和地回答：“是水庫上解決不了的事，我自然會找各級領導的。”
邱閻二位領導感覺無趣，轉身向各自的汽車走去。王法書記停頓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說道：“還是要相信群眾，幹了事是不會被埋沒的。建民還不是被你帶出來了嘛，蠻正直的，他和幾個鄉村幹部都還給你打抱不平哩。”待何岸淒然的笑容還沒有收回，王法又說：“另外啊，焦彬往市財政局調動的手續被卡了下來，他濫用職權和以權謀私的事情，紀委也已經立案審查了。”
何岸的口張開，感到愕然。
說話的當兒，釋方亮從邱日照的車上下來了，幾個人過去和他一一握手道別，抑製不住的興奮和虔誠，說他們日後還要多來嚴教寺的，多拜會大師。然後一一鑽進小車，滋溜三股煙，依次噴了出來。
一陣風從西山吹來，何岸的黑發和釋方亮的袈裟都在舞動，彌漫在空氣中的油煙，被風裹走了。釋方亮轉過臉來對何岸故作神秘地一笑，何岸回敬的笑意中卻暗含著一絲輕蔑。二人站在水庫壩麵上，目送著車隊遠去，在他們的身後，是終南山的主峰、嚴教寺伸出的翹簷和絳河水庫粼粼的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