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嗣出得門來,便往大道上走。這鋪子離著漢東郡僅僅十裏,腳程快的,轉眼便到。王忠嗣走出兩裏來,心中愈發警惕。
這一路上沒瞧著有一個行人。王忠嗣心中蹊蹺,但本就是沙場上滾過的漢子,心中也無懼,暗想:“如此大的手筆,也不知動了多少人力財物。今日某家便來瞧瞧,是何處的牛鬼蛇神,要來送死。”
心中大定,又往前行了兩裏,卻見得路中間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丘,定神一看,這小丘全是武器。刀槍斧錘,狼牙鐵鏈,各式各樣。小丘上躺了個白衣和尚,背對王忠嗣。
王忠嗣嘿的一笑,暗道:“原來在這裏等著的,卻不知這又是個什麼神。”風過左右,草叢徐徐,透著其他五顏六色來,像是有人在側。王忠嗣哼了一聲,心道:這埋伏也忒瞧不起人了。心中本就有火,也不多想,手提鋼刀,戒備上前,對著那小丘上的和尚喝道:“你是哪裏來的和尚,在這撒野!”
那和尚身也不轉,手往後一劃拉,忽的兩道白光閃出,直取王忠嗣胸口丹田。王忠嗣隔著那和尚少說也有四五丈,那白光一閃而至,定神一看,卻是兩柄長刀,刀柄朝前,先後而至。王忠嗣揮刀欲擋,卻不料長刀擊到麵前,後麵那柄卻驀地加速,越過前麵那柄,直奔王忠嗣胸口。王忠嗣心中一驚,手上已有動作。雙手上揚,真氣一吐,瞧準來路,一個花開並蒂抬手而出。隻聽壋!壋!的兩聲,兩把長刀擊落在地。王忠嗣心道:這和尚,這麼遠的距離,隨手一撥拉,便是千鈞之力,著實有些門道,於是凝神戒備。卻見那和尚伸了伸懶腰,道了聲:“留下兵刃,走吧,今個此路不通。”
王忠嗣怒火正盛,說道:“路通不通,豈是你能定的,今個我偏要走這。”說著提刀在側,大步上前。
和尚道:“來得就別走了!”
轉過身來,雙手撥動,又是三五件各色兵刃飛來。王忠嗣腳下不停,長刀舞動,護住全身。飛來的兵刃一件件被擊落。和尚哼了一聲,越來越快,隻瞧著那兵刃疾若追風,又好似流星趕月。王忠嗣隻覺每件兵刃上均由一股大力透過刀口傳到全身,心中好勝心起,喝了一聲,沉腰潛氣,將長刀舞得個水潑不進,殺氣騰騰,一步又一步的踏向和尚小丘。和尚雙手越來越快,好似蝴蝶穿花,到得後來,連腳也用上,整個人手舞足蹈,罡風四溢。鐵錘鐵鏈,長刀短匕,在空中連成一道飛虹,又如長龍出水,綿綿不絕,不見停息。隻聽得叮叮當當,好似急雹扣窗,忽聽一聲大喝,仿若雲雨咋收,兵器頓止。原來王忠嗣刀光閃過,破開和尚丟來的兵刃,已然踏上小丘。回頭瞧去,一路上兵刃滿地,隻有王忠嗣踏過的地方,現出一排兵器隔出來的小路一般,和尚腳下小丘,也少了半截,其中凶險,不足而道。
那和尚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閣下刀法精深。刀中隱隱血光,可見是沙場上搏命換命而來,放到哪兒,都不該是個無名之人,為何還要來蹚這一趟的渾水。就不能給蒼生一點餘地麼?”
王忠嗣道:“哪兒來的賊和尚,做了便做了,偏要找些由頭。我王忠嗣怎能害在爾等小人手裏!若不讓開,就在手底下見真章吧!”
手中鋼刀一卷,便要動手。和尚聞言,道了聲“且慢,你說你是王忠嗣?”。
王忠嗣慨然道:“我便是王忠嗣,你待如何?”
和尚仔細打量一番,見得王忠嗣劍眉朗目,殺氣騰騰,一身英雄氣概,卻是掩也掩蓋不住。忽然笑道:“原來你便是王大帥,和尚無一,乃是收了宗聖宮道長蘭清友之托,前來相助一二,沒曾想,竟是沒認得本尊。”
王忠嗣早年在邊塞抗擊胡人吐蕃等,得了不少遊俠同道相助。且又為人豪爽灑脫,若有江湖人士往來,也是慷慨解意,若有難處,無不相助一番。所以江湖豪傑均稱呼其為“大帥”,以示尊敬。
王忠嗣一愣,道:“賊和尚,如何信你。”
這時,卻從旁邊草叢中走出一個小和尚來,朝著無一說道:“老和尚,人家不信你,你要如何?”
這小和尚,瘦瘦小小,麵目修長,眨巴著一雙賊溜溜的眼睛,對著無一哈哈笑起來。
王忠嗣問:“這又是誰。”
無一笑道:“這是劣徒悟塵。”
王忠嗣定神看去,無一寶相莊嚴,眼中佛性深沉,手足之間均有法度,而這小和尚卻是賊眉鼠眼。江湖上師傅選擇弟子,無不是希望弟子天資卓越,更重要的卻還要對自己性子,鄭屠夫也不願收個劉秀才教殺豬。卻沒見過師父弟子相去如此之遠的。
無一似是看出王忠嗣心頭所想,道:“徒兒生性頑劣,多卑好鬥,但他在這世間注定有一段緣分,終能證得大道。”又轉頭喝道:“悟塵,你身上揣些別人的東西幹什麼,還不拿出來丟掉。出家人六根清淨,怎能貪圖這些個財物。”
王忠嗣聞言望去,隻覺那小和尚懷中鼓鼓,手上纏著不知哪兒來的首飾。聞得無一說話,悟塵怔了一怔,嘩啦一聲,懷裏掉出一把金銀首飾。
悟塵道:“這些東西留著這些惡人身上,無不是買刀買槍,花天酒地,對這世間有何用處,反倒是烏煙瘴氣。不如我拿來,給生人流轉,修橋鋪路,造福一方。大和尚你天天念叨色即是空,既然都是空,我沒偷沒搶,從他們身上拿,跟我化緣而來,又有何區別。大和尚你又著象了。”
無一瞧著悟塵一臉得色,忍不住一陣頭疼。
王忠嗣訝然一笑,隻覺得這小和尚詭辯雖不算出色,但也在理。想來無一卻也不是無話可說,卻是頭疼這徒兒頑劣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