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此生緣淺
山野深處,一戶獨門立戶的人家,竟是藥醫之所。
藥醫看著安瑤背上的箭傷以及被水泡得微腫的肌膚,微蹙眉頭,表情焦急。
快生火,把她身上的濕衣服脫下來,還有,小心別碰到背上的箭。
藥醫拿來了一些幹淨的衣服,寧蒙將火生好。
看著病床上的安瑤,寧蒙和藥醫回避,此時,隻剩下安瑤和青玄兩人。看著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安瑤,青玄微頭微蹙。
瑤瑤,得罪了。
換過了幹衣服,得到了火堆的溫潤,安瑤臉上氣色微好。藥醫替著安瑤把脈,微有驚訝。
這位姑娘已有身孕,如果強行拔出這箭頭,恐怕……好在箭上無毒,要不然的話,也就無回天之術了。
聽到安瑤懷孕的事,青玄本能的一驚,又聽拔箭會對安瑤造成二次傷害時,愣住了,撲通跪在了藥醫的麵前。
大夫,求你一定要救她。
打量著一身官宦打扮的趙青玄,藥醫輕撫胡須,微抬眉目。
你……是這姑娘腹中孩兒的父親?
眉頭微蹙,良久,趙青玄搖頭淡語。
不,她是我的妹妹。
哦,原來是這樣,這我倒能理解了。
藥醫將安瑤背上的衣物全數剪開,然後拿著一柄尖刀在那油燈上反複地燒著。當藥醫替著安瑤取箭時,趙青玄不敢正眼而視,隻是側過頭去,握著安瑤的手漸漸使力。
似疼痛,安瑤微然痛苦的喃喃昵喃,額頭上汗珠密密。些許工夫後,藥醫抹著額頭的汗水對趙青玄輕語。
箭頭我是取出來了,隻是,這裏的條件太差,看官人的打扮不凡,最好盡快離開這裏,好給姑娘尋個好的調養場所。
看著藥醫滿頭大汗,再看著桌案上的箭頭,趙青玄眉頭微蹙,那箭那麼的眼熟,眼熟到,似乎時時可見。
正在趙青玄深思之時,采藥歸來的蓮兒推開藥醫家的大門,伴著身影叫喚著。
師傅,我回來了。
聽到有人前來的聲音,寧蒙等人自然防備,看到此等人的反應,藥醫慌忙解釋。
不礙事,她是我的小徒兒,這才上山采了藥歸來,算著時間,剛剛好,她那裏應該有新鮮草藥,正好可以給姑娘用上。
蓮兒推門進入,卻被入目的眾人嚇了一跳,不敢言語隻是怯生生的躲在藥醫的身邊。
這裏有位姑娘受了傷,蓮兒,把你今天采來的新鮮草藥整理出來,剛剛好用。
或許是一種好奇,經過時,蓮兒好奇地看了一眼安瑤,眼眸之中頓生驚恐。
小姐,是我家小姐。
趙青玄一臉疑惑地看著那跪於安瑤麵前的蓮兒,箭步上前,用以劍指其脖。
你說什麼?什麼小姐?
蓮兒複雜的眼眸裏霧氣橫生,如此近距離地看見安瑤時,她確定,這就是她家的小姐,她曾一度想要找到的小姐。
她是我們家的小姐,她是安瑤小姐,我找她好久,原本以為她已香消玉殞,沒想到,竟然在此處遇到她。小姐,我是蓮兒啊,你醒醒啊。
終於,趙青玄從蓮兒的口中知道了一切,知道她是墨員外的女兒,也知道那一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如若不願想起,那一幕卻時時在蓮兒的心頭。
蓮兒是墨員外雇傭的丫頭,他好心收留我,給予我溫暖,待我甚好。當日,小姐被何公子派來的人帶入永都,老爺心中雖不舍小姐的離去,卻又欣慰小姐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也是這日,奴家妹妹來看奴婢,老爺甚為高興,甚至要把那珍藏的女兒紅拿來給大家分享,奴婢去地窖取老爺珍藏的女兒紅,誰知上來之前,卻從那隔板中聽到了動靜,奴婢不敢有所動作,隻是悄悄地藏於地窖裏。而後,濃煙滾滾,甚至侵襲到地窖中,奴婢扶著窖門,隻見外麵濃煙滾滾,什麼都看不清楚,而周遭一些淒厲聲起。奴婢……當時不知道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麼,又不敢出去,隻能待在那裏,直到一切恢複了平靜……而後,墨家一家三十七口連同奴婢的妹妹三十八口全部被人殺害,甚至屍體被焚為焦炭……
看著哭得梨花帶雨般地蓮兒,趙青玄雙眼一橫:到底,到底是誰要置她於死地!
看著趙青玄一副官家打扮的模樣,蓮兒跪在他的麵前,淚眼模糊。
公子,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如今墨家隻剩下小姐一個人了,奴婢……此生甘願做牛做馬,隻求公子救救我家小姐。
扶起了蓮兒,趙青玄滿目篤定。
放心吧,我一定會救安瑤的,就算傾盡性命,也一定會救她。
蓮兒謝過公子。
看著床榻上虛弱無比的安瑤,趙青玄心若複雜:到底是誰送來的消息,到底又是誰要禍害安瑤,這些人為何如此慘絕人寰的將其墨家三十八口滅門甚至焚燒屍體,難道這一切都跟安瑤有關。
想到安瑤當初入青樓,自己與她的初夜,這一切一切,趙青玄依稀覺得,應該不隻是巧合,很可能是一場陰謀。
想到此處,趙青玄眉頭微蹙,伸手握住安瑤尚還冰涼的手,在心裏,呼喚著:安瑤,醒醒,趕快醒來。上天,如果能讓安瑤平安醒來,如果能讓安瑤安然無恙,我趙青玄願意以十年,不,二十年性命相換。
眉目中,趙青玄靜靜地看著安瑤,萬般深情。
很快,安瑤遇難的消息便傳入了皇宮,聽到這個消息,皇上勃然大怒。
什麼,趙美人跌下懸崖,那……她到底是死是活啊。
奴才不知道。
滾,給朕滾。
朝堂上,皇上一副哀傷模樣。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趙美人替天祈福,因土匪作亂,喪於白雲山,特追封為貴妃,欽此!
孫萌及司徒正王相視而得逞暗笑,自以為這一切做得天衣無縫。
一招偷天換日,安瑤被悄悄地送回到皇宮。
看著床榻上的安瑤沒有好轉,皇上盡是自責。
安瑤,你要醒來,知道嗎?你體內正孕育著我們的孩兒,如果是皇子,朕必定立他為太子,如果是公主,朕便要她活得逍遙快樂,你聽到了嗎?安瑤,朕的愛妃。
看著床榻上昏沉不見醒的安瑤,再看著那緊張安瑤的皇上,趙青玄突然覺得傷感,這本應是自己所應該擔憂和緊張的美人,如今卻成為了他人身邊的妃。
處於上景宮的允德聽到安瑤死去的訊息,瞬間淚水潸然:安瑤,你怎麼就這樣輕易地走了呢?
蹣跚起身,看著那漆黑夜色,似乎眼前又出現那日,螢火蟲肆意飛舞,安瑤在其中輕舞!視線裏模糊地出現了那日在司樂坊,她的輕舞,美得深入骨髓。
痛,是一種怎樣的痛,是一種痛到骨髓的痛!
安瑤,為何,你就這樣走了!
淚水滴答下落,濺灑窗台。微風輕吹,漆黑的黑色裏,隻聞樹葉摩擦而舞的聲音,似淒涼,似悲傷。
對於安瑤未亡的消息,趙青玄與皇帝守口如瓶。
皇上的寢宮,趙青玄未離去,陪著安瑤,希望她早日醒來。皇帝對此事很自責,一直跟趙青玄道歉。
玄王,朕對不起你,朕沒有照顧好令妹。
皇上言重了,趙青玄怎敢擔當。
此時,小德子稟報。
皇上,安平公主求見。
宣。
一隔屏風,趙青玄於室內陪著安瑤。
屏風外,安平一五一十地將孫萌等人的陰謀全數的告知皇帝。
趙青玄這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孫萌等人的陰謀!
看著床榻上毫無血色的臉,趙青玄眉頭緊鎖:安瑤,相信我,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安平的話卻引起了皇上的猜疑:那墨家小姐與愛妃到底是否一人,如果不是,為何,這些人偏要了愛妃的命!
帶著這個疑惑,皇上跨步進門,趙青玄早已退到桌邊,端起茶杯。看到皇上一臉疑惑,趙青玄心中做好了準備應對。
趙愛卿,安平的話,你可聽到?朕想問你,她,到底是你妹妹還是那墨家小姐!
看著床榻上麵色蒼白的安瑤,趙青玄微微歎息,似若在提及一件自己根本不願意提及的往事一般。
回皇上,她是臣下的妹妹,如假包換的妹妹!那墨家小姐臣下曾見過,的確是和令妹有幾分相似,隻是兩個人命運不同罷了。且不說那墨家小姐如何,而臣下的妹妹就可憐了,做了那女子的替罪羊不說,現如今還被人懷疑其真實身份。
那墨家小姐現在人何在?
那女子曾被人賣往青樓後便跳河自盡了,雖然臣盡力挽救,可依然是無回天之術!
看著床榻上臉色蒼白的安瑤,皇上頓時神色黯然。
趙愛卿,對不起,朕居然在這個時候都還在懷疑你!
看著臉色黯然沉重的皇上,趙青玄一副體貼模樣。
您是皇上,一國之君,身負江山社稷,做事謹慎是必需的,就算是懷疑臣下,也隻能說臣下未盡全力讓皇上信任。隻是,臣下希望皇上可以為妹妹報仇,拿下那殺害墨家三十八口滅門慘案的幕後真凶,以讓逝者安息。
好,朕答應你。
據報得知,司徒正王手下的宋將軍正從邊疆趕赴城外;同時鐵騎兵也開始有了異動;城中還有另一隊人馬不知是何方神聖。
皇上和劉太後對視,心知這一仗勢必要開始了。知道了這些情況,皇上當機立斷召來趙青玄,與其共謀。
對待這些謀反的臣子,趙青玄提出逐一攻破。首先讓安平速返何府,以一招‘苦肉計’直接逮了何暢洋;其次是讓司徒正王身邊說話最有用的人將宋將軍遣回邊疆;再次,逮住鐵騎兵的頭領……
計劃照著趙青玄的謀劃,順利的行進著。
茗兒是劉太後安插在司徒王府的一名眼線,由茗兒代司徒正王下達退守令。孫萌被安將軍帶的人抓獲;何暢洋因公主無故暴斃府中而以謀殺罪被逮捕;司徒正王由趙青玄帶人圍守。
被逮捕的司徒正王知自己難逃一死,在死之前,懇求皇帝厚待其母。
何暢洋雖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不僅親眼看到孫萌於午門問斬,同時,他最愛的女人慕容菲兒也被施以極刑。血腥的場景入了何暢洋的眼,頓時血色一片。
瘋了,徹底的瘋了,在菲兒被五馬分屍後,何暢洋癲狂大叫,而後仰天哈哈大笑,隨後又大哭起來。
自此何暢洋瘋癲至極淪為乞丐,流浪街頭,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也就是在司徒正王下葬的那天,東宮南廂失火,司徒正王的母親喪生火海。聽聞此消息,劉太後心痛不已,眼淚垂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