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總管、公孫太守、柳都監早迎到大安鎮。玉堂先請免了官禮,方才請見。公孫策聞翠綃回來,第一句便說:“忠憫王妃祠已經落成,正想寫信去請殿帥題個匾對,不想天從人願,竟駕臨敝邑。可以多徘徊幾時。公館便預備在巡按府,舊地重遊,想可知意。”玉堂唯唯。因秦總管是個宿將,極力周旋了一回,先送出去。回來才硬逼公孫策、柳青照舊稱呼,說:“先生及柳青要照俗例,我便惱了。”柳青性直,一口答應。公孫策一想,半年多不見,白老五竟格外圓和,便笑道:“五弟,不是我一句話激走了你,那有這麼一位好夫人?算來我是大功臣,該怎樣謝我?”玉堂大笑,就把親事許多曲折告訴他一遍。公孫策聽他夫婦如此守禮,十分佩服,倒不好開頑笑了。
當下入了城,住在巡按府中。定期大閱,然後拜客。公孫策、柳青兩處,玉堂均有禮物相送,又另備一分厚禮,送與秦鎮圻,為翠綃酬謝甲馬之惠。太守、總管、都監公宴過了,又請私宴。玉堂得暇,才與翠綃同到忠憫王妃祠內行禮。工程堅固,陳設整齊,自有官人守祠,也還可靠。玉堂問翠綃臥室所在,且喜在祠宇正身之後,並未改動。玉堂就與翠綃各題一匾、一聯,以留泥爪。元全引道,一同到了花園。地牢填平,耳房也折去了。梅林老幹槎,十分茂盛。夫婦二人找個坐落歇歇,觸景生情,感歎不已。
回了府,翠綃叫元全出城察看元妃之墓,要親自去祭掃。玉堂知辦理墓田尚須時日,就請公孫策為媒,聘定柳青之女為侄婦。翠綃在內料理聘儀,色色周備,自不必說。玉堂便輕車減從,到襄州各屬去閱兵。鍾雄、智化也都相見。鍾雄見逆黨誅夷之慘,感激智化,已為鍾麟聘了智化之女,亞男也擇了婿。
玉堂還至襄陽,公孫策早從叛產內撥了五頃作為祭田,餘息修理祠墓。元全訪著元妃一個舊宮人嫁在襄陽城外,其夫人甚穩實,叫他管理墓田。翠綃祭過元妃,因襄王當日辦葬諸事草草,又補栽鬆柏,添建牌坊,托公孫策派人經理,自必妥協。
舟過江陵,茉花村、陷空島頭目七人,及帶來水兵,都說水土不服,願隨五爺回去。玉堂應允,屬任傳桂教人截替,紛紛都回原主。留下兩日,與沙龍等話別而去。
後來公孫策做了兩任太守,告病回鄉,優遊終老,也不枉包、顏二公提拔一場。沙龍連得兩子,便開缺回家。艾虎因使酒罵坐,惱了後任總管,尋事參革。既複了官,越發沈湎於酒,竟年未四十而亡。幸得沙、甘都有子女,撫孤成立。鍾雄究是降人,十年不調,與薑鎧一同告病。智化竟為魏明公中傷,偏來了一個太守,迂執乖謬,與他為難,弄得他進退維穀。展昭又守邊遠出,朝內無人,失勢孤立,致遭太守傾軋,鬱鬱而亡。柳青以資深,放了邊省總管,因道遠,就謝病回裏。此便是荊、襄諸人結局。
玉堂閱兵事竣,細細的覆奏,又附了一本,說:“沿途盛景,觸發舊傷,請假回籍就醫。俟疾痊,即入都覆命。”又覆了參政一書,直訴衷曲,叫他不要再保。出來舟中閑話,見幹莫兩劍懸在一處,笑對翠綃道:“寶劍是離而複合,如今可該把幹將給我了。”翠綃笑道:“當日分劍,實出無心,及至解下,月光中才看出是雄雌兩劍。那時若以幹將奉贈,太不成話了。後來聽得柳姊談及,就是這枝劍,惹起參政求婚。回想前因,竟是元全多事,隻好歸之定數難逃。”就把師父臨別的話細說一遍。玉堂道:“不料師父竟能前知。夫人既有師父的話,何以聽得‘玉堂’二字,不早救我?若無襄王見逼,竟不援手,豈不負了師言麼?”翠綃道:“無論師言本是啞謎,就當日明說:‘你要救出白某,還要嫁他。’男女之嫌,也須避忌。豈能因師言而失閨範!後來襄王見逼,我何難高飛遠舉?一則姑母必致埋沒,二則元全不能脫身,所以才想到盜書相救。就因這上作繭自縛,所以說是定數。
如果襄王許我還鄉,誰還管這閑事?”玉堂笑道:“夫人竟如此狠心,我從此竟要感激襄王不感激你了。算來襄王全是逼夫人這一著錯了,滿盤皆輸,不然誰能盜得盟書?怕至今還未發動。但夫人從前避嫌,原是正理,既有師父的話,參政求婚時節,在我自不敢忘恩冒昧,何以你又堅執不允呢?”翠綃笑道:“虧將軍還是俠義,如何但知有己,不知有人?我守的是理,師父說的是數。實告訴你罷,現在遵了君命,還算遵了師命。若無師父這句話,便單有君命,我也不遵的。”玉堂見他說得鄭重,便笑道:“前言戲之耳!夫人何必認真。”翠綃道:“我今日說出師言,後麵還有要話,被將軍攪斷了。將軍既決意不出,你的意思在兄弟偕隱,我的意思在師弟重逢。”就把隱娘再見有期的話告知。玉堂驚道:“夫人之意,竟要舍我而去麼?”翠綃道:“神仙也有眷屬,不必旁征博引,就我師也有磨鏡少年。但脫胎換骨,諒來不易,須要自己拿定主意,再看機緣罷。”從此,玉堂於急流勇退之中,又動了超凡入聖的念頭。看官,元、白已經定計修仙,何不就此一走?原來翠綃已有五月身孕,所以未能即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