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在南山下戰勝匈奴右賢王的時候,我心裏麵一直以為,我是為了你而戰的,是我贏得了你……可是,我隻是一個騎奴,必須將贏來的愛情拱手讓給自己的主人平陽侯。這令我恥辱,也令我奮發。」衛青長歎道,「離南山比武那一天,已經隔了十七年歲月的煙塵,好在,我終於沒有錯過你,我們還有一個平淡、恬靜而溫暖的未來。」
「這樁婚事,將是天下所有人的談資。」
「對此我毫無畏懼,那麼你呢?」
「從十一歲開始,平陽公主就不再理會別人的議論。」
一
吉兒之恨
元朔三年(公元前126年)。
一年一度的春宴又開始了。
新近由武帝命人花了重金整修過的上林苑,以其壯觀的氣派、盛大的場麵和美輪美奐的風格,令所有前來赴宴的王公貴族們咋舌不已。
觀景台一共六層,所有嫡係的皇族,坐在最高層,一麵飲酒聚宴,一麵俯瞰長安春色。
與往年不同,今年的春宴主持人,不再是那個意氣消沉的陳阿嬌,而換成了高挑秀美的衛皇後。
她春風滿麵,容光煥發,相貌依然如十幾年前,有一種纖瘦寧靜的美。但身上那種和衛青氣質相通的孤傲感,卻已經蕩然無存。十幾年深宮生涯,將這個從前神情憂鬱的女奴,變成了一個圓穩的、城府極深的、為人熱絡的中年貴婦。
她的兩個姐姐衛君孺和衛少兒,這兩位新近聞名長安的朝廷命婦,受到皇後的邀請,也來到了觀景台的六樓。
南邊的一個角落裏,平陽公主倚坐在曲廊邊,遙遙看著衛氏姐妹盈盈說笑,感慨良深。
從前的武帝皇後陳阿嬌,已經在幾年前因為巫盅之事被廢,如今幽囚在長門宮中,過著以淚洗麵的孤獨生活。
比起家係貴重的陳阿嬌,衛氏三姐妹,十幾年前不過是平陽公主府裏簽著賣身契的女奴。那時節,衛君孺侍候平陽公主梳洗,衛少兒管理公主府的各類首飾,而衛子夫是個為客人佐酒的歌女。
現在呢?
出身侯門的陳阿嬌,因為性格嬌縱而幼稚,在宮中任由女巫楚服設壇祝詛,被打入冷宮。受她這樁奇案牽連而死的人,至少有三四百名。
衛子夫卻成了太子的母親,大漢的皇後。
人的命運,真是難以預料。
“長公主。”一群貴族女眷打著招呼,從她麵前經過。
平陽公主有些落寞地站起身來,持著酒杯,俯瞰下麵練武場,那些年青的侯爺和上將們正在比賽騎射,衛青也在其中。她一眼就看見了他的藍袍,但她卻有些慌張地移開了眼睛,似乎這片刻的凝視,也會暴露出她內心的秘密。
她獨自踱步來到觀景台的一角,賞看著城牆上的遊春人群,越發覺出了自己內心的孤寂。
“長公主。”一個平靜的女聲在呼喚她。
“唔。”平陽公主不經意地回過頭來。
出乎她的意料,身後的人,竟然是衛青的妻子趙吉兒,她穿著一襲淺粉色的輕紗,越發襯出了麵容的憔悴,又黑又大的雙眸空洞無神,正緩緩向欄邊走來。
“有什麼事嗎?”平陽公主的聲音意興闌珊。
雖然是衛青和趙吉兒的媒人,但她從來不願和趙吉兒交談一句話。而每次相遇時,趙吉兒也總是將下巴高傲地揚起,眼睛裏射出冷厲的光芒,她是否真的知道什麼?年輕的她,也發現了一種存在於衛青和平陽公主心底的沉積多年的秘密嗎?
趙吉兒掩住了身後的屏風,沉默著,一雙飛揚而美麗的眼睛,久久地打量著平陽公主。
忽然間,趙吉兒別轉了臉:“你老了,長公主。”
“是的。”平陽公主沉靜地將臉轉向欄外,“孤已經三十六歲,兒子們都快要成年了,孤怎能不老?”
“可是,你仍然和年輕時一樣美貌非凡。”雖然是誇獎她,但趙吉兒的聲音裏,似乎並沒有含著什麼讚頌之情,相反,她的齒縫裏吐露出嫉恨的氣息。
“多謝衛夫人的稱讚。”
“女人隻有在某種情形下,仍然能保持年輕時的美貌。”趙吉兒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吐露道,“那就是,她在愛。”
平陽公主沒有回答,她的臉頰邊,年輕時有棱有角的線條,已經變得柔和,看起來更顯出獨特而秀逸的氣質,一如衛青所說,她有一種滄桑的美,在少女嬌嫩的臉頰上,永遠找不到那種深沉的魅力。
“我……恨你。”趙吉兒的聲音有些淒涼。
“為什麼?”
“你還記得四年前,同樣是春宴的時候,同樣在這觀景台……我一個來自偏遠屬國的庶出的王女,一個足不出閨門的見識短淺的少女,一個懷著可笑的愛情夢想的醜陋女孩,竟然有幸和大漢最尊貴的長公主對話嗎?”趙吉兒的聲音裏似乎滲入了淚水,她有那樣深那樣重的怨恨。
“那一天,你正在觀賞長安的少年們射箭。”平陽公主靜靜地接過她的話。
“他們一個個都是那樣英俊、勇敢、氣概非凡、性格開朗。”趙吉兒歎道,“本來,身份低微、相貌平凡的我,隻要有幸得到他們中的一個普普通通的羽林郎,已經十分滿足。可是你,平陽長公主,卻用煽惑的語言,激勵出了我那深深收藏著的野心。你知道嗎?你動情描述的言語,誘惑著我,誘惑這個可憐的女孩,去奢望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得到的東西。你的聲音使我注意到了,練武場上,衛青那英雄蓋世的背影……”
“他的背影能夠打動一切女人。”平陽公主的聲音依然平靜而真摯。
“於是噩夢開始了,我懷著熱烈的心情,懷著一個少女所有的激情,去愛上了一個英俊、驕傲、冷淡、不凡的名將。”趙吉兒開始哽咽。
平陽公主沒有回頭,淡淡說道:“能愛不好嗎?孤的這一輩子,都在強製著自己,不能愛,不敢愛……”
“你嚐過愛而不得的滋味嗎?”趙吉兒悲傷地說道,“你沒有。因為你遇見的男子,都為你傾倒。而我,一個在寂寞的宮廷裏長大的懷春少女,第一次來長安城,就遇上了那樣性格複雜而魅力非凡的人物。我愛他,懷著深摯而絕望的心情。我願意為他獻出一切,包括生命……可是,他不需要。”
趙吉兒轉身伏在欄邊,勉強壓製著自己的大慟,但那抽搐的肩頭,流露出一種無法遏製的絕望和淒楚。
平陽公主終於無法平靜,她扭過了頭,向趙吉兒身邊走了兩步,眼睛變得潮濕:“趙吉兒,我一直……怕傷害你。”
“自從你將衛青的影子放在我心中的那一天起,自從你強迫衛青娶我為妻的那一天起,你就已經在傷害我了。”趙吉兒無力地倚住屏風,“長公主,我真的恨你,你和衛青,是同樣出色的絕代人物,世間隻有你才配得上他,也隻有他才配得上你。可是,你竟然將平庸的我,嫁作衛青的妻室,將我送入了注定處境淒涼的婚姻……嗬,從新婚之夜起,我就常常獨守空房,一年中見不到他幾麵,能與他笑語盈盈的時候,屈指可數,明知道他心裏有你,卻總是懷著一絲僥幸心理,想用自己的真情打動他,然而他越是勉強地對我溫柔,我越能從他的眼睛深處看見你……這一切,讓我情何以堪?”
“你錯了,衛夫人,你已經為他生下了三個兒子。”平陽公主輕輕將她攙扶住,“他是那樣疼愛這個新生的孩子,他的心,已經被這個家庭留住。”
穿著粉色輕紗的趙吉兒,一臉的苦笑:“是你錯了,長公主。衛青的心,永遠不會被這個孩子、這個空洞洞的家留住。甚至在他的書齋裏,還收藏著你的畫像。”
“我的像?”平陽公主大為詫異。
“是的,是他親筆描摹的八張《平陽公主行在圖》,有你騎馬、射箭、打獵、讀書、談兵、送行、醉臥、哭泣的形象,都被小心地收在他的書架裏。衛青深夜讀書時,常常會獨自翻出來檢看,對著你的小像微笑。”趙吉兒再次流下了冰冷的淚水,“他是寂寞的,我能感覺出來,隻有在思念你的時候,他的臉上才會流露出溫柔和欣喜。”
一陣長風吹來,送來了桃花獨特的芬芳。
平陽公主無力地鬆開了手,淚水像星星一樣布滿了她格外白皙的麵龐:“我已經盡了力,我遠遠地避開他,幾年不和他見麵,也不接受他送來的戰利品,不回複他寫來的信件,所有他可能出席的宴會,我都加以回絕……我還能怎麼辦?吉兒,你告訴我,作為一個中年婦人,我寧願獨守一份平淡和寂寞,也不願意拆散他的美滿家庭。”
“我不怨你。”趙吉兒憤憤地扭過了臉,“我隻恨你當年的誤導,你讓我癡心妄想能打動一顆堅如磐石的心靈,你想用平凡的空有一張嬌豔的臉的我來取代氣質獨特的你,去贏得衛青的感情……你知道嗎?衛青是一輩子隻能愛一次的人,那一次的愛,他全部交給了你,沒有殘餘一點一滴給我……”
“對不起……”平陽公主的聲音陡然變得低沉而抑鬱。
“這不是可以抱歉的事情。”趙吉兒用長袖拭了拭淚,冷淡地回答道,“我來這裏,隻是想告訴你,我恨你,永遠。直到我死,我都不會原諒你對一個無知少女的誘導,你毀了我全部的愛和生命,平陽長公主。”
她匆匆站起身來,拂袖而去,留下一個僵硬冰冷的背影。
平陽公主凝視著趙吉兒依然纖細美好的腰身,心下覺得無限惆悵。
樓下,射獵的人群爆發出一片叫好聲,他們簇擁著一個白袍少年,鵠的上,十支長箭整整齊齊地插在紅色靶心。
平陽公主認出那少年是衛少兒的私生子,叫霍去病,因為是皇後的外甥,所以他今天也被邀請來參加宮中的春宴。
出乎眾人的意料,霍去病的騎射才能比起舅舅衛青來,竟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聽說這個孩子的性格也十分倔強,他的養父陳掌懇求他跟隨自己姓,而霍去病卻驕傲地拒絕了,他隻承認那個身份低微、人生坎坷的從未見過麵的生父霍仲孺。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三五年,信哉斯言。
平陽公主心下感歎著,驚奇地發現,這個相貌粗獷的少年,有著和舅舅風格迥異的開朗和活潑,以一個私生子的身份,擠在無數顯貴少年之中,霍去病卻隱隱有領袖群倫的風采。
衛氏,是怎麼樣不凡的一個家族啊。
它竟然會綿綿孕育出這麼多絕代佳人和英雄少年。
二
良慰我懷
這一個早晨,和以前的每一個早晨並沒有什麼不同。
晨露打濕了平陽公主府的朱紅色大門,兩邊灰黑色的上馬石,已經被踩磨得十分滑膩,深深的門洞裏,陰影下生長著幾絲青苔。
平陽公主命人牽出火龍馬來,縱身而上,揮鞭飛馳,習慣性地將一群府裏的侍衛遠遠拋在身後。
前麵,就是初夏的灞河,柳樹的濃蔭下,河波微皺,閃著綠幽幽的光澤。
自從過了三十五歲,平陽公主深居簡出,拒絕了長安城幾乎所有的宴遊,隻偶爾接待一些相熟的朋友,此外,她每天清晨都要沿灞河畔騎馬二十裏。
她一直奔馳到灞河的廊橋邊,才停下了馬。
將火龍馬係在河邊,平陽公主獨自往廊橋上走去。
一個三十八歲的婦人,子女都離開了自己,遠居河東郡,丈夫又在十幾年前離棄了她,雖然貴為公主,雖然滿門賓客,雖然對朝中的局勢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但任憑什麼,都澆滅不了她心中的孤寂。
這麼多年來,隻有青青的灞河柳,一直忠誠地陪伴著她。柳樹那深碧色的蔭影,遮擋了她生命中的所有空白。
平陽公主持著馬鞭,倚在橋欄上,沉默地俯瞰那薄絲綢一般的淺綠河水,過了很久,她才猛然驚覺,身後不遠處,正有一雙憂鬱的眼睛在凝視著她的背影。
她眼角的餘光掃視到了那人的身影,不禁全身哆嗦。
“衛青……”平陽公主的聲音低不可聞。
“平陽……”衛青從廊橋下麵走了上來,三十二歲的他,越發顯得瘦削挺拔,剛毅、沉穩,有一種大將風度。
平陽公主緩緩轉過了身,透過充滿淚水的眼睛看去,隻見衛青穿著一身半舊的藍色布袍,腰間紮著一條又寬又長的灰藍色絲絛,素樸而飄逸。那張常常在夢中出現的臉上,仍然顯得有些冷漠,但與幾年前不同的是,衛青的膚色變得十分黝黑粗糙,他從前還稱得上俊秀的麵容,現在則有一種浸潤入骨的滄桑感,他深黑色的眼睛裏,也深藏著無數風霜。
今年,元朔五年(公元前124年)的春天,衛青立下了震礫天下的壯業。他帶領三萬騎兵,從高闕出關,從一條漠上的偏僻秘道,直取右賢王定居的平城,右賢王雖然有所軍備,但卻想也沒有想過,車騎將軍會以這種絕無可能的速度,帶大軍圍住他的首城。
那夜,平城中歌舞正濃,一片升平氣象,匈奴騎兵們,三三兩兩地在帳中喝酒聚賭,上司告訴他們,漢兵在半個月後,才會來到城下。
而此時,滿麵沙土灰塵的漢兵,經由已故雲中太守魏尚發現的那條古道,子夜奔襲,身穿紅色戰袍的他們,像深紅色霞彩一樣,籠罩了高大陡峭的平城。
漢兵們攻陷了每一座城門、每一間軍營、每一條街道,措手不及的右賢王連夜奔逃,他的身後隻倉皇跟隨了幾百名騎兵和一個愛妾。
平城淪陷,十幾名右賢裨王被俘虜,一萬五千餘匈奴軍民成為階下戰俘,百萬隻牛羊家畜被一路運回關中。
衛青引兵返回,還沒有到達邊塞,武帝已經命使者帶了大將軍的印綬,就在軍營中拜了將,衛青,成為開漢繼韓信之後的第二名大將軍。
高闕之功,震動關中。
武帝狂喜之下,一連封了包括衛青的三個幼子在內的十四個有功之臣為列侯。
衛青的成功和飛黃騰達,從此成為天下所有有抱負的平民少年的最完美的人生理想的範本。
此刻,衛青幾乎沒有停頓地大步走來,在平陽公主身前不遠處站住了。
他深深地俯下了頭,凝視了一會她那張未施脂粉的臉,過了很久,他才伸過手去,輕輕握住她鬢邊的一綹頭發。
平陽公主閉上含淚的眼睛,一任那張粗糙而溫暖的手摩挲著她的頭發和麵龐。
“平陽,”她聽見他用越來越嘶啞低沉的聲音說,“你長皺紋了,知道嗎?”
“我已經三十八歲了。”平陽公主聽任自己的眼淚漫過麵頰,“舊日名揚天下的美麗,已經被皺紋侵吞得黯然失色。衛青,你來得太遲了。”
“不,我熱愛這些細碎的皺紋,它們磨滅了你過於驕傲和剛強的棱角,也暴露了你內心的思念和感情。平陽,我來得並不晚,塞北的風沙即將平息,我前來追求一個從少年就開始了的夢想,我需要知道你的答案。”衛青熱烈地看著她,唇邊竟然流出了一絲微笑。
“我的回答是,不,不可能。”平陽公主緩慢而堅決地掙脫了他的手。
“給我一個解釋,平陽。”
“我老了。”
“如果讓我選擇,我寧願選擇三十八歲而不是二十一歲的你。”衛青跟在她的身後。
“你已經有了美滿的家庭,你的妻子,你的三個兒子,都熱愛並崇拜你。”平陽公主向橋欄邊走了兩步,繼續俯瞰河水,“他們比我需要你。”
河水裏很快就出現了兩個人的倒影:“不,你一直就知道,我生活在深深的失望之中。為了漠北的戰事,為了實現你我少年時的壯誌,我努力克服著自己感情上的失落和痛苦。現在,一切都已經過去,失去戰場的將軍,還不如一個農夫。我前來尋求生命最後的慰藉和愛,如果得不到它,此生,我將會作為一個行屍走肉,懷著一顆粉碎的心,出入在長安的朝堂上,其作用還不如一個木偶。”
“你的妻子需要你,衛青。”
“為什麼要不斷延長這種謊言和欺騙?多年來,趙吉兒和我一樣,生活在巨大的痛苦中,我寧願早些結束這場無愛的婚姻,她才二十五歲,有時間去尋找人間的真愛。而我們呢,同樣是飽經風塵的中年人,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猶豫和等待。”衛青的呼吸,掀動著平陽公主鬢邊的細碎頭發。
“可還有孩子們……”
“孩子們有自己的人生,衛伉他們三個,都承皇恩,賜了侯爵,他們不會再重複父親那種不幸的少年生活。”衛青再次伸出手去,輕撫著平陽公主冰冷而滑膩的臉頰,“我的事業,因為焉支山的大捷已經走到頂點。此後的人生隻有一種幸福……它把握在你的手中。”
平陽公主垂首不語,過了很久,她才輕聲說道:“我們已經五年不見了。衛青,你變得這樣黑,這樣蒼老,甚至不像一個三十二歲的年輕有為的大將軍,而像是一個百戰歸來、解甲歸田的中年武夫。”
“你也變得格外瘦削和憂鬱。”衛青心疼地說道,“我很早就坐在河邊等候你,剛才,看見你倚欄出神的背影,那樣憔悴,那樣落寞……令我覺得心碎。”
“這麼多年,我早已經習慣了。”
“我把它帶來了。”
“什麼?”
“大將軍的官封和長平侯的印綬。”
“可笑!”平陽公主紅了臉,她咬牙切齒地回答,“相識十七年,你仍然不懂得我!”
“我懂得。”衛青笑道,“但我忘記不了六年前的那個夜晚,你充滿譏諷意味的鄙薄回答,說我配不上娶一個公主,因為我沒有侯封。”
“所以你要用這種方式來回報?”
“是的,我想告訴你,無論從什麼方麵,我都擁有了足夠的資格,來贏得你的愛情。”衛青收緊了雙臂,將平陽公主擁在懷中。
“愛……它不計較資格。”平陽公主凝望著河水中,二人親密相擁的身影,喃喃說道,“當你還是平陽侯府的一個騎奴時,我就已經愛你了,在我所不知道的心靈深處。”
“當我在南山下戰勝匈奴右賢王的時候,我心裏麵一直以為,我是為了你而戰的,是我贏得了你……可是,我隻是一個騎奴,必須將贏來的愛情拱手讓給自己的主人平陽侯。這令我恥辱,也令我奮發。”衛青長歎道,“離南山比武那一天,已經隔了十七年歲月的煙塵,好在,我終於沒有錯過你,我們還有一個平淡、恬靜而溫暖的未來。”
“這樁婚事,將是天下所有人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