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正確的,場麵上來講,誰膽大就能震死膽兒小的。老夫人又開口,輕輕拍了拍張風載:“如今看著你們都好,七嬸也就不擔心了,等梓棠回來,七嬸就搬進佛堂進修,隻要梓棠在,三藩哪怕有天大的危機,也必然會迎刃而解!……說起來,這些都是先穆先生的風流韻事,他一生隻犯了這樣一個錯誤,我不肯原諒他,我們兩個表麵看起來是極好,但我知道,穆先生是在意的,穆先生到死都希望我跟他說一句‘原諒’,他性子強,我性子也未必比他好,阿季和梓棠也是,看見那兩孩子,我便想起我和穆先生年輕的時候……。”老夫人自覺話說太多了,便及時收聲,談談歎息:“唉,我當時是擔心些什麼呢?竟叫人捏住這個把柄來威脅!梓棠生母早就不在了,這麼多年,我領著他,看著他一點一點長大,越來越像他父親!那份為人母的感動是真真切切的,我待梓棠視如己出,有時甚至忘記了梓棠並非我親生……。”
張風載安慰道:“七嬸不必擔心,一點小事而已,”他回過頭,對與座道,“也就幾個不知死活的嘍囉,敢拿這件事做文章!”他微微一笑,又對穆老夫人說:“這麼多年,誰養大梓棠,誰待梓棠真的好,他都知道……。”他輕抿一口茶,接下來的一句話竟反叫穆老夫人無比驚訝:“不瞞七嬸,這件事……梓棠先前和我談過。他……知道,他都知道,”張風載笑了笑,繼續說道,“七嬸不經營家事,不知道世家的情報係統有多發達,堂堂三藩穆先生,如果連這一點小事都查不到的話,何以立足華人世界這麼多年?”
老夫人微微頷首:“……風載的意思是?”
張風載笑道:“這件事,梓棠知道——他早就知道,很小的時候,他就有所察覺,但他跟我說,當時是七叔犯下的錯,害苦了他母親,他這一輩子,都會對他母親好……七嬸大可不必擔心。”
“梓棠對阿季一心一意,想必——想必當年他父親的那些事,對他也有些影響……。”穆老夫人喃喃。
美國人有些坐不住,用英語提醒道:“張先生,您的態度模棱兩可,我們是不是——一切應該按照約定行事?”
“不,我從來不喜歡‘模棱兩可’,”張風載站了起來,“先生,我會告訴您,我怎樣處理穆家殘局……。”
美國人顯然對張先生立時的表態很滿意。
張風載向來不叫人失望——他相當快速地賣了“盟友”。
外圍警戒被“毒梟”滲入,神不知鬼不覺地換了一茬暗哨。等到穆成帶人和張風載會晤時,桌麵上已經敲定了華人生意的日後發展計劃——
張風載居然大方地將自己手中不久前才收購的穆氏產業重新原封不動地歸還穆家!
暴走憤怒的除美國人之外,還有東南亞企圖攪渾水撈便宜的地頭蛇,在世家的手腕翻覆中,最後的權謀盈利者,隻能是世家。
張氏借力崛起,而今反過來傾力相助當年的“仇人”穆氏,攪在珍瓏棋局中的美國人相當看不懂這霧中花、花下霧……
直到穆楓出現。
他點一支煙,遙遙走過來,是張風載親自迎上去,他和張風載握手,再擁抱,熟稔親昵的動作讓一幹人大跌眼鏡。
穆楓還是毒梟窩子裏走出來的“混搭”打扮,他身形高大,笑起來是一口好看漂亮的白牙,眼睛仿佛要斂盡天光……眉角卻張揚三分倨傲,他此時笑著竟比不笑的時候更耐人尋味,穆楓上前一步,對著美國人笑道:“老朋友!”
美國人有些尷尬,但驚訝很快覆蓋這份還來不及竄起的尷尬:“Mu?”
“我還活著,很驚訝?”穆先生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幽默的很,感謝老友的慷慨解囊,穆楓回程的機票,還是靠這顆項上人頭的賞金呢……。”他迎著美國人躲閃的目光,談笑風生:“合眾國一向慷慨,穆楓對賞金很滿意,回程買機票,逛一圈娼寮,仍有富餘……。”他笑著從襯衣口袋裏捏出一把沒花完的綠紙,舉動頭頂,手一鬆勁,慢慢地散下……
張風載笑著:“那麼,穆先生應該拿餘錢去買一身幹淨的衣服……。”他撣了撣穆楓前領的灰,穆楓攜滿路風塵而來,居然把自己弄的這樣狼狽。
“張大哥提點的是,”穆楓笑著回道,“食色,乃性;梓棠忍不了,哪兒有美女,下了機自然先往哪兒鑽……。”
警衛一字排開,然後齊齊彎腰行禮:“穆先生!”
穆楓看過去,領頭那人原來是他的發小穆成,帶過來的那幾位“毒梟”,悉數是穆氏長年在東南亞布下的眼線,他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