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話,沉默地任我“擺弄”。
今夜月色太美;樓下筵席正酣。
我說:“梓源,我們有一個孩子——我,我執意要把他生下來啦!”
他一怔,整個身子都僵住。我笑著撫弄他的頭發、他的臉頰,我問:“你不高興?”
他突然用力握住我的手,我發現他的聲音都在抖:“孩子呢?”
“他出生在莫斯科——是個很漂亮的男孩子,像你,”我笑了笑,“我的朋友納塔莎帶著他——你知道的,在穆家的地盤,我做事必須小心,如果被梓棠知道我又出現了,他,他可能會殺了我……。”
我耳邊襲過一陣寒意,想起梓棠那個野心十足的權謀家,就渾身膽寒。我害了穆家,我對自己的未來並沒有多大期許,我終歸,是要死在他手裏的。
但三藩高座上的“穆先生”並不知道,我此番前來加州,有很大的原因是為了他,我冒死將絕密的消息帶來給他,盡管我深知這樣的行動意外著什麼,但那又怎樣?我活著仍不快樂。如果能用最簡單的方式換梓棠和穆家安全,死也很值。
梓棠的寬容卻超乎我的想象。
他不但沒有要我的命,還打算將三藩未來的帝國,交給我的兒子。他青梅竹馬的太太隻給他生了一個女兒,他還年輕,但看他的意思,是不打算追生的。大抵都是為了“愛”,他是個好男人,他對褚蓮的疼惜和寵溺,簡直可以叫任何一個女人嫉妒、發瘋。
這讓我想起很多年前我們在安道爾公國境內發生的一件事。
那時我們以學校團體活動的名義掩護一批私人軍火,我的專業完全派上了用場,我們合作的天衣無縫,能幫到梓棠,是很讓我驕傲的。我發現要真正做他的朋友是很難的,因為他本身就是個奇怪的人,對其他不熟的人都保持一定的距離感,外人看來,他生疏而冷漠。並且他懂很多冷門的知識,愛幹危險的事,我簡直覺得我們就是同一國的,這和我在烏克蘭集訓營接受的訓練有太多的契合。
本來是很美好的比利牛斯雪山之行,任務並不算難,我們幾乎是抱著遊山玩水的興致去的。但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比利牛斯雪山腰摔死了一個麻省理工的學生,聽說他是自殺的,但我特有的職業敏感告訴我,那位同校的師弟絕對不是自殺!並且很有可能是被人蓄意謀殺!
這一點,梓棠也有同樣的猜測。
全無頭緒,唯一的線索是,麻省死掉的師弟原來是張家的人,而溪口張氏,幾個月前已經被我和烏克蘭的師兄弟們在莫斯科的一次行動密會中,在世家勢力分化地圖上劃去。
溪口張氏是不存在的,因為包括我們烏克蘭本部的多方勢力,都需要它“消失”,那麼,它就必須“配合”地“消失”。
這些背景梓棠都不知道。但我知道,卻不能說。
在我們的計劃敲定沒有多久,張氏便遭到大清洗,幸存者幾無人數。我猜測,不幸殞命在比利牛斯雪山腳下的那位麻省師弟,逃出那場駭人的大清洗之後,一定掌握了什麼絕密的信息,想要傳給世家的人。但張氏已經不在了,他缺少聯絡帶,隻能將消息傳給比較容易接近的、同為麻省學生的穆楓,讓穆家的小少爺自行決斷。但可惜,他還沒跟穆楓說上話,已經被人弄死。
我確信,凶手一定在我們的學生中間。天幕之後孕育著一場大陰謀。
但當時的情況,我根本不能將自己的猜測告訴其他人——他們不應該了解也必然不會懂。
穆楓和易風銓卻都是知道的。那時他們是我可信賴的隊友,我隻要不將烏克蘭本部的絕密資訊泄露給他們,其他的話,我是可以知無不言的。
穆楓當機立斷,要我編造一個謊言,說那位學生根本沒死,隻是一場惡作劇,有人目睹他被安道爾公國內境警察帶走了,命案……根本就沒有發生。
的確他的考慮是周詳的,在證據全無的情況下,我們私下認定這是一場蓄意的謀殺,必然會打草驚蛇,也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我想,加州野心勃勃的小野狼是不太會在乎他人感受的——他根本不關心其他人怎麼想,他掩飾謀殺真相的唯一目的是,讓他的青梅竹馬盡興地去參加一場烤肉會。
想的多周到!
男人為愛瘋狂起來真是要命,在野風裏糙長大的小野狼,居然為了心上人,這樣細致小心地盤磨。
他簡直不像他了。
那次旅行,威斯裏安的小師妹褚蓮,應該玩的很開心。沒有謀殺,沒有命案,沒有死人,她在穆楓的保護下,毫不知情地享受他對她的好。
我當時在想,如果後來褚蓮知道那一次,是穆楓騙了她,她會怎樣?畢竟死去的麻省小師弟,帶來的極有可能是張家的消息,也許穆楓的好意,間接掩蓋了張氏被清洗的真相。
但,那都是後來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