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0章(2 / 2)

“我大哥?”穆楓眉色微轉:“你說的是張風載?”

小姑娘輕輕點頭。

“看在麻省的份上,”他笑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們到底——想怎樣?”

“除了張風載,還有誰能扳得動三藩穆氏?穆先生,風水輪流轉呀,穆家在華人世界矜貴多年——如今百年張氏載譽歸來,穆家的王座,也該讓讓了。”

“張風載答應美國人多少好處?”穆楓仿佛在暗自沉思:“夏京傳心眼小,目光太淺,可能我不在時,美國人在做出‘選擇’之前,已經去找過三藩了,開出重新扶持穆氏擁躉王座的讓利條件——但夏京傳沒答應。所以美國人才倒戈,”他笑了笑,像在自嘲,“是穆家不行了,讓張風載撿了個大便宜!”

“穆先生的猜測,完全正確。穆先生和美國人打交道這麼多年,沒理由不知道,他們歐美政客都是利益至上,——事實上,我們公平點說,任何國家的政客都是唯利是圖。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美利堅合眾國的旗幟,利益均沾,這點,在資本主義世界的競逐法則中,是永恒不變的。”

入夜,星子成輝。

他們在距地下娼寮不遠的地方垛了堆柴火,穆楓熟練地生起火,流暢連貫的動作倒叫自幼生長在東南亞小村的女孩子看了都驚訝:“穆先生,你什麼時候學會生柴堆的?”

穆楓笑了笑:“很驚訝?”

女孩子低頭嘀咕:“我原本以為,穆先生養在三藩,向來養尊處優的,沒想到……。”

“沒想到怎麼?”穆楓笑著撚起一粒山芋,扔進了火堆烘烤:“我在三藩時,的確不需要親自做這些事——但你得記住,一個人隻有會做什麼事,才有資格‘不去做’,舉個不恰當的例子,哪怕你是殺手,隻有你會‘殺人’,你的‘手藝’上了行市,被買主認可你的價值,你才有資格金盆洗手,賺足酬勞隱退。要不然呢?”他笑著攤手:“一輩子隻能做殺手,混吃等死,——你的雇主不願出高價。商人,都是精明的,二流的殺手,隻配得起二流的價。”

她被穆楓的口才深深吸引——他的確是個太有魅力的男人,好像什麼都不屑做,但的確什麼都會做。難怪很多年前在麻省時,他就早已聲“名”在外,這個“名”,並非多年之後他闖蕩出來的三藩穆先生威“名”,而是他在麻省理工女學生中間暗傳開的花名——當年一個院,有多少女生愛慕他?

“回去念書吧……。”他忽然說道。

“離開美國人,我……。”

“你付不起學費?”穆楓很自然地接道。

她點了點頭。

“我資助你——”他笑了起來:“我一向都主張女人多讀書,”他今晚似乎心情很好,很樂意在一個陌生女人麵前講些私人的事,“隻有一個女人例外。”

“誰例外?”

“我太太,”穆楓看了看她,笑道,“我當時不希望她繼續讀書——因為,我急著娶她。”

穆楓哈哈大笑。她卻被眼前這個傳言中嚴肅內斂的男人一句玩笑話驚住——他說這話時,眼中分明閃過一絲溫柔,暖的就像薄冰初化,他居然,居然——

也會這樣柔軟。

他們的破冰對話,在毒梟猖獗的東南亞,靠近地下娼寮的小坡上。穆楓卸下了所有攻防,她從他身上,看到了當年麻省師兄的模樣。

歲月果然寬待他,他還是這樣年輕,這樣迷人。

她吸了一口氣,大著膽子問他私事:“師兄,當年在邁克勞林大穹頂下,我遠遠瞥見你和一個女人同行的背影——好漂亮的樣子!是華人?她——現在怎麼樣?”她當然極有興趣,學生時代,那個女人神秘的背影,不知被多少暗戀穆楓的麻省女高材生暗暗討論過。

“是阮素泠?”他似乎並未看她:“——我當時,跟她不太熟。”

“——那不會。”女孩子脫口而出。

穆楓輕輕側過臉,看她一眼:“她死了——”本來輕描淡寫三個字,他也根本沒有再說話的欲望,但那三個字出口後,穆楓卻忽然執著地補充道:“阮素泠——她和我沒關係,她是我四哥的太太,一直都是。”

星子懸掛在浩瀚的天幕之上,頭頂黑色大幕無邊無垠,漫天的散鑽,熠熠生澤。坡上空氣很鮮,清風柔軟,撲在人的臉上,暖暖竟有春天的氣息。

火堆裏不時傳來“嗶嗶啵啵”的聲音,山芋出了窩,冒著熱騰騰的的氣……

她聽見穆楓沉聲說道:

“我……很想念我的太太……。”

那年的麻省,穆先生在位居高座之前,也有一段蔥蘢的青春時分。好像一夢恍過,阿季就是他的妻子,其實,當年感情線未明時,他也曾戰戰兢兢,像每一個初涉感情的青年那樣,細心地、忐忑地去試探……

他喜歡他的太太,很多年。

如今,更是思念愈甚。

不知褚蓮是不是在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