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英
這是作家孫為剛的第三部散文集,也是他即將退休前文學曆程的一個小結,也是給生養他的海濱土地的一份厚實的獻禮。
以我所見,為剛是最熟稔膠東生活乃至膠東曆史的作家,至少屬於這方麵的作家之一。我所謂之膠東,並不僅指戰爭年代的膠東根據地或膠東解放區。其實,古時楚漢之際即有膠東國之設置,而民國年間又有膠東道,通常指的是山東膠萊河穀地以東,東、南、北三麵環海的半島地區。當然,更突出的還是近世所顯現出來的特殊地理位置與非凡的鬥爭業績使之名聲大振。而為剛同誌生於斯,工作於斯。今日的煙台地區雖非膠東的全部,卻也足以代表膠東的主體架構和鮮明特色。何況,正如許多人所知的那樣,在威海單獨設市之前,煙台地區曾大致囊括了膠東的幅員及其海岸線。所以,由此也就不難理解作者何以將他這部頗具分量的散文集命名為《煙台的海》。
在作序之開頭寫下這段話絕非多餘。我不但與本集作者相熟,同時在童年少年時期也與這片土地有著血肉相連的關係。為剛筆下所寫的這一切,我讀之都非常親切,甚至包括他寫的一些人物我也是熟悉的,有的也是我的同鄉與朋友。
但這次作序與往次還有不同之處,即這部集子中,有些篇章如《煙台的海》等,還被收入中、小學語文課本與教輔。而這些深具特享受過程色的出色篇章,在當時我即讀過,留下很好印象。這樣的散文融入集中,無疑為此書增色不少。也是很值得我為之稱賀的。
盡管以前也為為剛的散文集寫過序,但此次讀了文稿,覺得仍有無窮的新意,相信我今之為文,不僅不致重複舊話,反而有許多要表達之言恐限於篇幅不能盡述。真的,這些年為剛同誌在眼界之擴展,思想之深度,興趣之廣泛以及語言文字之老練上,與前相較跨越之步幅甚是顯著,此非虛言也。
民風與民俗乃一個特定地區的鮮明品牌,也是曆史風貌不可誤印的標誌。它無疑是生於斯奮鬥於斯的人民創造的,也必然打上這個地帶的人群性格的印記。作者對此秉有深厚的感情,而且善於捕捉其特征,挖掘其真髓,品咂其況味,狀寫其生趣。“魚鹵麵”其味無匹,“發芽蔥”一“指”獨秀,“煙台燜子”聽其名似快朵頤,“咂甜兒”此舉雖小,卻不啻是過往曆史與童真童趣的酸甜相糅。
對海之參悟是本集的另一優勢。尤其是對煙台的海,作者有長達幾十年的觀察與體味。不僅僅是了解,而更多地是深入其堂奧,悟其真髓,知其功用,形成親緣般的關係。大海之於人,至今仍有許多的神秘感,全球大海之於陸地,其價值愈來愈為人們所看重。因此,為剛對海之了解和狀寫,不僅具有獨特的文學意義,而且對於人文乃至科學也有可資借鑒的價值。“中國的沿海城市,東麵或南麵臨海的居多,北麵臨海的卻很少。煙台恰是北麵臨海,所以便有了一份獨特的海上景觀。”作者在這一段的提示之下,演繹並描寫了冬、春、夏、秋“煙台的海”大同卻也並非小異的風光及其獨特的極致。惟其獨特,才有真正的認識價值,也才能構成為真正的文學作品。這才能有別於一般化和“大路貨”。所以,這樣的篇章為有識者所注意並被選進課本,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除了大海,作者的心路所及,主體仍離不開煙台。煙台的地域特色,煙台的人,煙台的要人(籍屬此地的與曾較長時間居住於此的),如冰心、峻青、馬少波等,還有煙台地區的普通人群體,如《雜侃膠東人》中的黃縣人、掖縣人、招遠人、萊陽人等,曆述其沿革,分析其性格,最主要的是突出其特點:或精明,或本樸,或開放,或豪壯,同樣具有很大的曆史與現實的認識價值。
尤其是曆史,為剛在此集中有了比過去更深入地開掘,更高層次地認知。對事件和遺跡,如芝罘島上的秦碑,文峰山上的魏碑,煙台山上的領事館,星星點點幾乎涵蓋了自上古、中古與近代煙台之人文地位,為人類社會所做出的貢獻。當然也有帶著辛酸印證的“曾經”。對於曆史人物,作者的筆下更見神采,可見是滲透著深深的愛憎感情的。這當中,有的也許是人們所熟知的,如登州(今蓬萊)的我國明代抗倭英雄戚繼光祠,但也有鮮為人知卻可歌可泣的誌士仁人英烈人物。如萊陽的抗清將領左懋第,拒不降清而英勇就義,被人稱為“明末文天祥”。還有清末膠東農民抗捐領袖曲詩文。可歎的是,曲被捕於清帝“遜位”之前,卻被殺於民國初年,可見當時那段曆史的混沌色彩與黑暗勢力相互紐結的背景。更有在明末極其特殊階段特定事件中提早降清的遼東人孔有德、耿仲明圍攻萊州,登萊巡撫謝璉和萊州知府朱萬年凜然不屈而死難。本集作者濃墨重彩地狀寫此等人物,從而使一般人少知的曆史畫廊中又鮮活了幾位正氣凜然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