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黃金歲月1(1 / 3)

當豔麗的春陽已經升到一竿多高的時候,詩人黎江才揉著惺忪的眼睛開出門來。

阿汶蹲在天井中間的草地上種著什麼。黎江一眼瞅見她黑裙子的拉鏈脫開了。露出一小塊潔白的肌膚和內褲上紫色的碎花。黎江的心裏不禁有些發麻,他想提醒她,讓她把拉鏈拉好。但他竟想不出恰當的詞語……但他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過去了。“有春光一抹,朦朧迷離,若現若隱,掩不住,遮還露……”

聽到傻瓜似的喃喃低語,阿汶才轉過頭來。“啊,詩人,又做詩了?”雖說她和他是隔壁鄰居,但以前彼此都很忙,連相互打個招呼的機會都很少,所以見了麵還有些拘謹,但她盡量做出很隨意的姿態。

“你在種什麼呀?”他問。

她笑起來:“呆著沒事幹,看到屋後山坡上的野草開著各種小花,就把它挖來,玩著種。你說這些野花兒,擠得出詩意來嗎?”

他笑笑,“你今天怎麼不上班?”

“上班?我已經退休了!”

“退休了?”他兩眼直直地看著她,“你還這麼年輕、漂亮,簡直像個二十七八歲的大姑娘。”

“大詩人,你可別捉弄我。我已經40歲了,老了。我們廠裏動員40歲以上的老職工內退,我正好夠格。”

“40歲,正是人生的黃金季節。讓黃金季節的人退休,這對國家,對民族,是多麼大的損失啊。”

“到底是詩人,還有憂國憂民的遺傳病。算了吧,如今是有享受、會享受的最好。哎,阿琴這麼多日子沒見,到哪兒去了?”

“走了,永遠地走了。你別奇怪。她單位裏有個1米40的小男人去美國繼承伯父的遺產,她就跟他去了。她說對我已經失去了信心,說我不過是個窩囊廢。”

“唉,一個在全國也有點影響的詩人,竟被看成是窩囊廢,這到底是笑話呢,還是悲劇?”

“不不,我確實很窩囊。自從我們的廠倒閉以後,我隻會到街道小廠裏去打工,賺那每月300元的工資。我確實窩囊啊!”

“黎江,我們得想個辦法了。人呆在家裏也悶得難受死了。咱倆合作,想個能賺錢的行當吧。你先琢磨琢磨,嗯?”

“那你在單位裏是幹什麼的?”

“我?我在單位裏幹的是最吃力不討好的行當,基礎管理。我們廠被那個目不識丁的‘農民企業家’承包以後,他簡直不知道這基礎管理是什麼玩藝兒,讓你們坐著白吃幹飯,倒不如讓你們回家少拿幾個工資。想起來也真好笑,如今難道該是輪上文盲、流氓當家賺大錢的年月?”

這當兒,黎江的右鄰,水果大王阿菊,欠著胖得象個發透的大麵包似的身子朝這邊扭過來。她那寬闊的胸部如裝上兩隻汽車頭裏的大燈一般讓人不可忽視,她手裏抓著半塑料袋的鮮荔枝往黎江和阿汶麵前一扔,“你們談得口渴了吧,快嚐嚐新鮮解解渴。”

“你這東西要一、二十塊一斤呐,咱怎麼消受得起?”阿汶一邊說卻一邊將塑料袋遞到黎江的麵前。

阿菊淡淡一笑,“這有什麼!阿汶,我說你呀,別把錢看得太重,錢是啥東西?是沾滿很多細菌的爛紙片!哎,阿汶,剛才你們兩人在討論些啥?我可不可以偷聽偷聽?”

“我們正在琢磨著如何做生意,賺錢。”

“如何做生意賺錢?你們這兩個書呆子琢磨個八輩子也琢磨不出個道道來。做生意就像玩遊戲,變魔術,任你騙,任你造,越騙越造得精彩,錢就越多,越有樂趣。我從開水果店起家,五年工夫就變成了五輛大卡車跑遍全國水果特產地的水果批發公司,就是這樣吃得開心玩出來的。我勸你們別想做生意這歪門邪道。會寫詩的就正正經經地去寫詩,會幹什麼就正正經經地去幹什麼。隻有像我這類什麼也不會幹的就玩玩做生意,瞎鬧騰,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