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有孤寂悲傷的時候,但對於方亞橋來說這種時候來得太早也太久了。

他是一個體型瘦小的男孩子,一米六二的身高讓他走在大街上比任何人都矮上半截,當年他才十五歲,但他已經不奢求能讓自己的身高再漲一些了,因為比起這件事他還有很多很多的願望想實現,他認為自己的身高與那些願望相比簡直就是微不足道的。

這天是某位佛祖的壽辰,這座二線城市的著名古刹裏人山人海,不管是上了年紀的大媽還是身著時髦的年輕人大家都你推我擠誰也不讓人,因為人們相信上佛祖的第一柱香是最為靈驗的,所以他們都捧著香火想要爭相獻上自己虛偽的誠意。

方亞橋身材瘦小但是在這種人擠人的環境中卻如魚得水,他咬著牙,攥緊著青少年結實的小拳頭動作靈敏而矯健,不一會兒居然就擠到了前麵。

“大慈大悲的佛祖,求求你保佑我媽媽今年能夠回家,保佑我爸爸不要再去喝酒賭博,保佑我姑媽的腎結石能夠康複,還保佑我表哥的小孩子能夠健健康康出生,還保佑……………………………………

“哎呦喂………………擠什麼擠,前麵的人還沒完呢!”一個大媽踉踉蹌蹌的撞了過來不小心從後麵推了方亞橋一下,方亞橋硬著頭皮在心中急忙的念出了自己最後的幾個保佑便心滿意足的擠了出來回了家。

他的家是一間隻有兩個小房間的平房,這種房子還是七十年代中期那種筒子樓,晚上樓道裏連燈都沒有,每一家都不願意出錢,也沒什麼素質,所以每一層爬梯上都是令人發嘔的垃圾,還有更惡心的香蕉皮和姨媽巾、狗屎濃痰遍地都是。

一到夏天整個筒子樓就臭氣熏天,牆上還時不時掉落一些牆灰碎粒,因為是那個年代的老房子所以連廁所和廚房也全都是和鄰居共用的,方亞橋在這個貧窮的家庭裏平時連洗澡上廁所都不方便就更別說是能舒適到哪去了。

近幾年政府大力發展城鎮一體化,眼看著附近一些老房子全都拆遷成了暴發戶,這棟樓裏的人自然眼紅不已。

不過雖說他們也是地處市中心但卻總是遲遲盼不到拆遷,因為這棟破爛的筒子樓旁連著一個供電局管著這個城市好幾個區的電力,所以這些人也隻是每天空盼而已。

樓裏所有的年輕人除了沒有誌向的,畢了業大多都出去工作搬離了這裏,年紀大一些的如果有了兒孫福也不會在這種破地方頤養天年,更不用說那些家裏稍微有些資本的人了。

隻有那些又窮又懶又沒什麼本事的人才在這裏蝸居著。

每個城市中都有一些這樣的人,他們說著本地方言自詡為這個大城市的本地人,但卻過著老鼠似的生活,他們做著最最低等的工作卻經常牛皮吹得滿天飛,而有的人就幹脆根本不工作,整日就靠著政府那點低保胡亂混日子。

當然,後者那種人還是比較少數的,更多的是像方亞橋的爸爸一樣在附近的麻將室裏當幫工,每天跟那些街坊鄰居吹牛打牌、端茶倒水,一輩子都離不開那一畝三分地,最關鍵的是這個禿頂的老男人卻還洋洋自得、整日十分高興的樣子,完全不想改變什麼。

方亞橋回到家中,一開門就可以感受到那種陰暗潮濕的味道,好在在屋子裏呆久了也就慢慢習慣了。

屋子大概有三十幾個平方,他的房間是被一道窗簾遮掩起來的小天地,他的床就像他的身材一樣,玲瓏小巧。

他時常覺得自己身高這麼矮是不是受到這棟房子的影響,在他的心裏對這棟房子完全沒有任何的眷戀,即使這裏是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他清楚的記得,在自己小時候,家是一個明亮寬敞的天地,燦爛的陽光會透過陽台照射到巨大的落地窗子前,耀在爺爺奶奶的臉上,這時他們總會露出慈祥的微笑向他招手,給他最喜歡吃的奶糖。

除此之外,還有那位他一直想念的美麗母親,在十五歲之前方亞橋一直覺得自己的母親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記得在小學二年級,有一次語文老師上課提問方亞橋問他覺得世界上誰最美,方亞橋眨巴著小眼睛射出燦爛的光芒毫不猶豫的說是自己的母親,老師向全班表揚他孝順,他卻耷拉著小臉不開心起來,老師問他為什麼不開心,他卻閉口不答。

十五歲這年是方亞橋人生的一個轉折點,他像是故事裏農民伯伯拔苗助長的那根苗一樣,幾乎是在一夜之間長大了,但幸運的是他並沒有因成長太快而枯竭掉失去了鬥誌,因為他明白自己很年輕未來還有很多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