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紫陌輕輕抿了抿嘴唇,似乎下了個很多的決心一樣,終於開口道:“我和子卿商量好了,近日便要陪他回趟江南,取了東西之後便遠走高飛,遠離一切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這麼多年這樣的日子我累了,雖然我知道這個關頭離開你們很對不起你們,可是,我真的累了!”
房中三人俱是一驚,尤其是楊修和沈沫,兩人均是大不解的看著冷紫陌,楊修對他們的事情也了解的很多,知道當年烏桓城破的時候,曹植為了保全冷紫陌,假意喜歡她而向曹操要了她,曹植知道曹丕什麼都喜歡跟他爭,甚至做好了付出大代價的準備,沒想到那次曹丕很爽快的讓給了她,於是這幾年來,冷紫陌一直名義上是曹植的夫人,但他們知道,冷紫陌是在等袁子卿,她常常說要等袁子卿回來,憑他手中一劍,取回他們失去的所有,還了曹植給的恩,報了曹丕給的仇,他們想過他們倆會離開,卻沒想到這麼快,在這個時候。
沈沫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隻是歎了口氣道:“你不是說,無論如何要把大哥帶回來,是為了拿回我們失去的東西嗎?千辛萬苦把大哥帶回許昌?就是為了這樣的離開?”
冷紫陌眼角微紅,美麗的雙眼泛起薄霧,正如同黎明前的,葉尖的霧即將凝結成滴滴朝露,她低著頭,望著手中白玉茶盞中顯得越發青綠的雨後碧螺春道:“我等了他三年,整整三年,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他了,這三年來我常常覺得活在一個沒有色彩的夢裏,沈沫你是知道的,我跟你大哥從小在袁府長大,我們都是不大受人重視的人,從小我便渴望有一份安穩的生活,可是這麼多年卻從沒有過,經曆這麼多生與死,突然間老天又給了我一個這樣的機會,還有機會去追尋那樣的生活,我高興,可是我也害怕,你知道嗎?我害怕,我害怕失去。”
冷紫陌說完這些再抬起頭,臉上已滿是淚痕,她本是極美的人物,這刻玉雕就的麵上泛著點點淚光,明珠般的眼珠蒙著水霧,此刻梨花帶雨的模樣,便是佛祖看了便也忍不住從心底生出同情和不忍,屋內三人一時皆是心軟,她輕輕抬起手,微微翕動鼻翼,繼而抬起頭,舉起手中的茶望著曹植道:“謝謝你這三年來對我的照顧,你對我和子卿的恩,我倆隻有來世再報了。今日無酒,紫陌權且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祝公子大業指日可成。”
說完便仰頭一口飲盡杯中茶,起身朝門外走去,走到門前忽然停住腳步轉身道:“現在正是公子與曹丕爭奪魏王信任的關鍵時刻,我想,我們今夜便啟程南下,為了你和他都好,公子與子卿,就……,就還是不要見麵了吧!”說完便推開門準備走。
“紫陌!”曹植忽然站起來喊了一聲,冷紫陌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沈沫和楊修知道曹植會生氣,卻隻見他微微一笑,亦舉起手中的杯子,開口道:“故人敬的酒,豈有不喝之理,你說的有道理,我也可以理解,不管怎樣,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這一杯我也喝了!”他也仰頭飲盡杯子茶,頓了頓,又道:“你走吧,要一路小心,多多保重,若是遇到麻煩,你們隨時回來,你告訴子卿,我的府上歲晏山莊的門,永遠為你們留著!”
冷紫陌似乎心中的某一根心弦被人輕柔的撩撥了一下,她身形猛的一緩,可身影還是推開門,慢慢消失在屋內三人視野中。
楊修道:“公子,就這樣讓他們走了?這不是,自斷雙臂麼?”
曹植起身走到窗前,憑窗負手而立,窗外春色甚好,日光明朗,柔風和美,可是他忽然想起三年前他與蹋思吉在烏桓山山腰的神廟前,那一場大雪,還有陰霾欲墜的天。
曹植並不轉身,平靜的道:“沈沫,這一次,你就一個人去吧,反正,以後不是都要習慣麼?”
沈沫點點頭,答道:“公子放心,我一個人也一定幫你奪回糧餉,隻是,就這麼讓大哥走了,你,見都不見一麵?”
曹植看到北汝河邊,有一個小女孩在放風箏,那風箏搖搖晃晃掙紮著向上飛,卻無奈女孩手中的線似乎放完了,怎麼飛也飛不高,突然覺得人就像一個風箏,上天總是生了根看不見的線牽著你,若是能按自己的想法跟著風飛,倒也是讓人值得欣羨的。
他轉過頭笑道:“若是他們真能這樣走了,你我該替他們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