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

又射偏了一箭。

許司憶下意識罵了一句,一邊跑一邊從背後的箭囊裏摸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瞄準,再射!

結果還是一樣,羽箭蹭著妖獸的皮毛飛過,不似往日那般箭無虛發。

那個姑娘,可還好?

許司憶抿著唇,後悔剛剛一走了之,師父之前總說她雖然是人但不通人性,本以為是師父嘴損,如今看來是真的——

這都跑出有二裏地了,她才意識到,那姑娘傷重,一句“沒事”,可能隻是客氣……

自己也真是……

許司憶心中湧起從沒有過的情緒,走神之際忽然感受到周圍煞氣散去,那隻巨大妖獸憑空消失,周圍靜得可怕。

她從未見過如此強大的妖獸,若不是臨行前師父贈予避塵珠,怕是剛一靠近就會被這妖獸身上強烈的煞氣侵蝕心肺,雖然此時煞氣散去,但那無形的壓迫感依然在。

好強烈的壓迫感,從她遠遠看到這隻妖獸時就已經感受到。

本就和她無關。

除魔衛道,本是仙門職責,護一方百姓平安,也是仙門弟子的義務。

她可以不管閑事的,沒人會責怪到她頭上,但看到那姑娘被妖獸襲擊、傷重到不成人樣時……

待許司憶反應過來,第一箭已經射出去了。

終是不忍,亦或是……

不知天高地厚。

林中飛鳥四散,天上的烏雲也愈發濃重,雖然不見妖獸身影,壓迫感卻也越來越清晰。

汗珠從額角沁出,許司憶想要抬手去擦汗,卻發現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天邊傳來轟隆隆的雷聲,那種擾亂思考和心跳頻率的感覺也在不停加重,最嚴重的時候,許司憶連向前走一步的能力都沒有。

烏雲遮住上空投下陰影,原來內心的恐懼也可以這麼具體。

明明什麼都沒有,但死亡似乎在迫近……

動,快點動……

“破!”

少女低喝一聲,隨後便重獲自由向後連退三步,與此同時取箭彎弓,拉弦射箭一氣嗬成,行雲流水。

那離弦之箭眼看著飛出,卻又沒入一片虛無之中,頃刻又金光乍現,眼前的景物就像湖麵上破碎的倒影,水滴在空中沸騰消散,而那妖獸就在這奇特的景象之後。

幻術,剛剛自己中了幻術。

若不是……

許司憶來不及多想,抽出箭囊中最後一隻羽箭瞄準妖獸的眉心,弓弦拉滿射出羽箭之際,起風了。

被吹落的樹葉停在半空中,無論是許司憶還是妖獸,此刻都和樹葉一般定格在原處。

一個穿著淺綠衣衫的少女走了過來,伸手取下懸浮的羽箭,一手舉著一副狻猊浮雕的木製麵具,麵具擋在麵前,看不見她的容貌。

唯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麵,像一泓清泉,沉靜且清澈。

少女盯她看了片刻,一句話也沒說,隻是將羽箭放回到箭囊中,隨後轉身就走,走到妖獸身邊,用她那纖細的手指捏著妖獸腕上的一撮毛然後……

樹葉落了下來,許司憶發誓自己隻看了一眼葉落,再看少女時,卻差一點驚掉下巴——

少女依舊一手舉著麵具,而另一手,竟捏著妖獸的毛將它扛起。

那個手腕不足妖獸一指粗的少女,竟將妖獸輕鬆扛起……

許司憶的嘴角微微抽搐。

好怪,看幾遍都覺得好怪,但事實就是如此,那個纖瘦的身影,正扛著龐然大物,逐漸走進黑暗深處。

在她離開的同時,樹葉落在了地上,這也讓許司憶意識到,剛剛不是時間的停止,而是一切發生的太快了,瞬間而已。

許司憶呼了口氣,綠衣少女湊近時感覺不到氣息,很有可能並非實體。

若是分身如此那本尊能力隻會更高深,既然對方無意為難她,她也不該繼續追下去,眼下該做的,應該是返回看看那個姑娘到底怎麼樣了。

許司憶轉身要走,忽然回憶起一個極短暫的細節——

綠衣少女不僅歸還她羽箭,還往她的手心裏塞了一樣東西。

許司憶低頭,看向自己緊握的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