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樣的話,辭夏寧願接受作為守珠人的宿命。
房間裏的燈光薄薄的一層,甄宥年睡著的時候眉頭皺得很深,薄唇緊閉,仿佛在夢裏掙紮什麼。
辭夏看了許久,看到甄宥年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他對祝深山做了什麼。可是……怎麼那麼傻呢?
她眼神格外溫柔,說:“甄宥年,我送你一個願望吧……”
再醒來的時候,甄宥年身邊是空的。
他撐著坐起來,腦袋一陣眩暈,身上所有的傷口都開始炸裂般疼痛,他看著窗外的月色,頭一次覺得能讓人窒息。
朱辭夏,心裏有一個發狂的自己,叫啞了嗓子。
甄宥年順著心裏那道聲音趕過去的時候,海麵開始微微泛白,一點點金黃色的光從遠處海天相接的一個點開始蔓延。
風平浪靜,今天會是好天氣,可是什麼都沒有了,沒有風沒有雲,整個世界空空如也。他這才記起來,他本來就什麼都沒有。
朱辭夏是他一生等了半世的禮物。
他緩緩走過去,胳膊上的傷口已經沒有再流血了,那是朱辭夏給他下藥之後,自己為了保持清醒劃上去的。
在朱辭夏走後的第二分鍾,可是沒想到還是來晚了。
朱辭夏最後並沒有逃開宿命。
唯一一點大概是在沒有珠靈珠和惡魂珠的情況下打開了珠界的門,把被他弄到奄奄一息的祝深山帶進去隻要一秒鍾的時間。
而辭夏也才知道,從小時候開始,夢裏出現的那一隻並不是白狗,而是白虎,它一點一點撕開自己的血肉、骨骼,直至消失。
原來不是夢,是真的。
甄宥年有些絕望地閉上眼,覺得身體裏麵有什麼正在一點一點地消失。
如果他事先沒有把祝深山弄成那樣的話,或許兩分鍾還夠他攔住辭夏,所以說什麼狗屁宿命,他覺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劊子手。
最後隻剩一聲歎息,被忽然掀起的海浪打散,他說:“小珍珠沒了,賠我。”
月落重升,燈會再紅。
甄宥年睜開眼,終於知道自己那個時候為什麼會出現在玉盤鎮的海邊了,他撿起腳邊的那一串項鏈,每一顆珠子都像是鍍上了一層月光,珠圓柔亮。
據說珍珠項鏈裏麵藏著一個願望,而這個願望現在在他的手上。
……
辭夏以前說,她的願望是想長命百歲,最好能和他一起長命百歲,如果不能百歲也沒關係,那就隻要和他一起。
一天也是過,一年也是過,辭夏說,我就想在活著的每一秒,都和他在一起。
……
甄宥年笑了笑,他坐下來,似乎在等日出一般,目光沉進無盡的黑夜裏,那就永遠在一起吧。
於是便有無數道白光,從項鏈的每一顆珍珠裏麵鑽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海天相接的地方泛起了一絲白,然後再是金色的陽光,宛如鋪下了一條路一般打在海麵上。
陽光照著金色的沙灘,海浪撲打著礁石,海灘上有什麼東西在一點點地消失。
朱辭夏在海邊救起甄宥年的時候,祝安說第七次了。
誰也不知道,甄宥年已經是第七次回到玉盤鎮的那一個時間點了,從朱辭夏朝著他跑過來的那一瞬間,記憶歸零,一切又重新開始,時間的齒輪重新開始轉動。
盡管改變不了任何東西,可是我永遠會在那裏,陪著那個最膽小無助的你。
甄宥年緩緩睜開眼,他的小珍珠呆呆地坐在那裏,像一隻落水的小狗。
玉盤鎮宛如一個巨大的珍珠球,緩慢地滾動著。
從那一個時刻,到這一時刻,年年歲歲,周而複始。
而我在這循環往複的時間裏,永遠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