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家書房。嚴飛躺在地板上,眼神呆滯的望著天花板。他已經三天沒有去公司了,公司的領導層幾次打過來電話都被嚴飛罵了回去,“這麼點小事都處理不好嗎?要你們來當大少爺的?別再給我打電話,讓我清淨清淨!”
“一群蠢貨!蠢貨!”嚴飛直接把手機用力扔了出去,手機碰到牆角,四分五裂。
嚴飛拿起胸口上放著的相框,相框裏是一個穿著旗袍的古典美女人,這就是嚴飛的妻子,嚴謹的母親。
他的頭更疼了,妻子是他的痛,是他的秘密,也是他最大的愧疚。
嚴飛撫摸著照片上愛妻的臉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殺了你……”
這句話卻剛好被回到家的嚴謹聽到。她是被阿琛送回家的,進到屋裏卻沒發現父親的身影,樓上的書房亮著,嚴謹以為父親在工作,於是輕手輕腳上了樓。
書房的門虛掩著,嚴謹看到父親一個人抱著媽媽的畫像哭泣,然後她聽到了這句話。
“是我殺了你……”
砰地一聲,嚴謹手裏的手機掉在了地上,嚴飛立即站起來,看到女兒站在呆若木雞的站在門口。
“謹兒,你聽我解釋。”嚴飛邊說邊衝向門口。
“你殺了媽媽?”嚴謹不敢相信這是從父親口中說出來的話。
“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嚴飛已經到了她麵前。可是嚴謹一把推開他,“我不聽,你傷害了阿琛,你還對媽媽……”嚴謹轉身跑下樓梯。
“你慢點,別摔著。”嚴飛追過去。
“你離我遠一點。”嚴謹喊道。
“謹兒,爸爸……”嚴飛捂住眼睛,不讓眼淚出來,他頓了好久才說道,“爸爸從來沒有跟你說過你媽媽是怎麼去世的,今天爸爸告訴你。”
“媽媽不是死於一場意外大火嗎?你一直都是這麼告訴我的,你個騙子。”
“你媽媽確實死於大火。”嚴飛走到酒櫃前,拿出一瓶烈酒,給自己倒了一杯。
“能給我一杯嗎?”嚴謹的情緒明顯緩和很多。
嚴飛又倒了杯,加入冰塊後遞給嚴謹。
嚴飛喝了一大口,長長舒了一口氣才說道:“你媽媽出事那年你上高三吧,那時候爸爸刑滿了很長一段時間了,跟之前認識的幾個朋友合夥搞起了地產生意,很快生意有了起色,掙了不少錢,你媽跟我吃了半輩子的苦,我們結婚的時候沒有求婚儀式,沒辦婚禮,沒度蜜月蜜,領完證後就吃了一頓餃子,還是速凍的,那頓餃子是爸爸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餃子。掙了錢之後,我訂了機票,帶你媽去一個小國家度蜜月,這個蜜月爸爸策劃了好久。”
“爸爸在海邊租下一棟小木屋,事先叫人精心布置成了婚房,我在海邊重新跟你媽媽求了婚,然後我們一起包餃子,吃餃子,看海,看星星……”
“我們度過了三天三夜甜蜜的時光,臨走的時候爸爸打算給你媽做一頓飯,我哪裏會做飯啊,照著菜譜做也做不好,做飯實在是太難了。但是你媽媽還是吃得很開心,說好吃,我知道她騙我的。吃完飯我們很早就休息了,因為還要趕第二天一早的航班。可是爸爸沒有關緊燃氣閥,燃氣泄漏,你媽媽起夜開燈的時候爆炸了,我是靠窗睡的,被爆炸產生的熱浪推到了木屋外,瞬間木屋燃起大火……”
此時,嚴飛已然泣不成聲,“我害怕了,我試了幾次都不敢衝進火海救你媽,我怕了,我腿軟,怕死……”
“如果當時我毫不猶豫的衝進去第一時間把你媽媽救出來,說不定你媽媽就不用死了。”
“所以,是我殺了她……”
“對不起謹兒……”
嚴飛大哭起來,他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眼淚和鼻涕流了滿臉。他用力捶打著地板,很快拳頭皮開肉綻,鮮血淋漓。他崩潰了,仿佛重回海邊,小木屋爆炸燃起熊熊大火,他跪在沙灘上,聲嘶力竭。
“爸爸是個懦夫,不配做丈夫,不配做父親。”嚴飛開始猛抽自己的耳光,一下比一下重。
這樣的舉動把嚴謹也嚇哭了,準確的說她哭的原因很複雜,其中最主要的是對母親的愛和對父親的愛。嚴謹看到了父親的脆弱,脆弱的每每想起那個晚上他都會碎成一片一片的。這份愧疚折磨了他那麼多年,兩千五百多個夜裏他把自己的心用力踩在地上,來回摩擦,千瘡百孔,寸草不生。
“爸,你別打了,你把自己打死媽媽就能活過來嗎?”嚴謹抱住父親的胳膊,“爸,或許你進去了你和媽媽都出不來了,我不怨你,我不怨你了,爸,忘了吧,都已經過去了。”
父女倆抱頭痛哭了一會,嚴飛說道:“我忘不了,這件事會跟我一輩子,讓我一輩子痛苦,這是我欠你媽媽的。”
嚴謹道:“可是活著的人還是要好好活著的,媽媽就希望看到你這樣嗎?她愛你啊,怎麼可能會希望你這樣活著,如果你愛媽媽你也不會這樣活著,忘了吧,你沒有殺媽媽,那是意外。”
“對不起謹兒,對不起……”嚴飛又灌下幾口酒。
嚴飛忽然想到小啞偷時間的能力,被偷走的那段時間的記憶也隨之消失,而且她還親身經曆了被小啞偷走時間的全過程。
“爸,我有辦法讓你忘記。”接著嚴謹告訴了父親小啞的事情。
果然!這就是聯係,自己總是夢見她的臉一定能她偷時間的能力有關係。她偷過什麼時間?改變過哪些事情呢?嚴飛這樣想著,如果這種偷時間的能力真的存在的話,那麼是不是就可以把謹兒的媽媽“偷”回來?
無論怎樣,一定要試一試,試一試才有希望。
“謹兒,這件事先不要麻煩你朋友,等爸爸徹底想好要忘記的時候再麻煩小啞。”嚴飛有了他自己的計劃。
“好。”嚴謹道。
第二天清晨,小啞從噩夢中驚醒,夢裏,她落入一潭黑水,冰涼刺骨的湖水鑽進她每一個毛孔裏,小啞遊啊遊,遊了很久很久,可怎麼也找不到岸,直到筋疲力盡,她緩緩沉入水底,窒息感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就這麼永遠的睡去了嗎?小啞閉上眼睛,夢裏的感覺非常真實,她甚至知道這一閉就永遠也睜不開了。
小啞不知道為什麼會做如此壓抑的夢,預示著什麼嗎?小啞不去想它,因為她剛剛覺得生命明朗起來,她很珍惜。
此時,五點鍾,小啞立刻從床上彈起來,洗漱化妝,然後挑選了一件棒球服外套和一條藍色牛仔褲,這樣看起來比較大學生打扮。她來到理工大學,找到餘晨陽上課的那棟樓開始著手她的大計劃。
小啞永遠記得餘晨陽說過的那句話:銀河係是徹底黑暗裏麵色彩斑斕的希望。
此時的教學樓裏空無一人,小啞可以全心全意去回憶餘晨陽曾經畫在走廊裏的銀河圖。
蟹狀星雲耀斑……麒麟座……玫瑰星雲……鯨魚座uv星……半人馬座α星……各種星係塵埃……
當然,還有流浪行星……
一個小時不到,小啞完成了餘晨陽曾經畫過的銀河圖,最後小啞在一個顯眼的地方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她沒有寫餘晨陽的名字,是怕給他招惹麻煩。接下來,隻需要等到學生陸續上課。
很快有人發現了走廊裏美輪美奐的銀河圖,大家聚在一起紛紛議論,小啞躲在人群裏,等待著餘晨陽的出現。她要用真實的場景告訴他,她就是那個女孩。
可是就在餘晨陽剛剛出現在樓門口的時候,小啞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來,小啞接起來,對方低沉地說道:“我是嚴飛,見一麵吧。”
小啞心裏一沉,逃不過的終究是來了。小啞顧不上多在這裏停留了,她想餘晨陽看到後自然會明白的,於是匆匆離開。
小啞公司樓下的咖啡廳,兩人對坐。小啞也點了一塊蛋糕,她忙到現在還沒有吃早餐,胃有些疼。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起來,也在等他先開口。嚴飛開始用手指敲桌子,噠噠噠噠,速度越來越快,小啞的心髒跟著跳動。
嚴飛笑了一下,說道:“我們果然認識。”
果然?他都記起來了?或者記得不那麼清楚。小啞說道,“準確的說,我們之間沒有什麼直接交集,我跟你也不算認識,甚至都沒有像今天一樣對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