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她們大概覺得林嘉星和我……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她的心沒來由地漏跳了一拍,她輕輕咳了一聲,“就……他喜歡我或我喜歡他之類的吧,反正就是這樣唄。”
南陽靜靜地看著她:“別人這樣想,你不高興?”
“嗯……這讓我很煩惱,明明不是這樣的。”她看向遠方,好像在想什麼,南陽耐心地等著她。過了一會兒,她看向他,緩緩地問道:“如果喜歡一個人,就會很溫柔,會對她好,會在意和照顧她的感受,對不對?”
南陽看著她,她的問題令他想起了一件事。
那年他的身體狀況很不好,大半時間都是在醫院度過的。他的媽媽因為擔心他,整夜無法入睡,頭發大把大把地掉。有一次他在衛生間門口親眼看見爸爸蹲在地上拾起媽媽的頭發,並紅著眼眶溫柔地把那些頭發裝進口袋裏,可等媽媽來了,爸爸還是會皺著眉不耐煩地教訓她,說她隻會盲目地擔心。每當那個時候,她總會一臉受傷地看著爸爸,指責爸爸不懂得體諒她。
他從那時起就明白了,不是所有人都懂得如何表達愛和關心,也不是所有的心意都會以你想要的形式被表達出來。
“南陽?”沈願認真而充滿信任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回答。
他的目光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他伸手去摸鼻子,每當他感到拘謹、害羞或是不自在時就會無意識地做這個動作。
“是,是這樣的。”他說。
沈願聞言輕輕一笑,像是鬆了一口氣,又像是有點失望。她說:“所以你說她們有多討厭,我們之間根本什麼都沒有。”
南陽看著她的笑容,心感到一陣輕微的抽痛。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對女生撒謊,原來人一旦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就會變得自私、不誠實。
年終節日多,同學們都在討論放假後要去哪兒玩,會收到什麼樣的禮物,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過節的喜悅。
聖誕節那天的早上,廣播室給大家放了一首節日歌曲。在歡快的氣氛中,新的一天開始了。
沈願和趙妹兒說說笑笑著往教學樓走去,遠遠地看見陸過提著一個袋子迎麵而來。
“阿願、妹兒。”他走到她們麵前。
“快上課了,你要去哪兒啊?”沈願問他。
他看起來有點緊張,伸手撓了撓腦袋。他先看向趙妹兒,然後又轉向沈願:“我……我……”
沈願皺著眉疑惑地看著他。
“我……”他鼓足勇氣,“我有點事和妹兒說。”
沈願愣了愣,然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扭頭對趙妹兒眨了眨眼,還故意拖長了聲音:“哦——妹兒,那我先走了呦。”
趙妹兒被她這麼一捉弄,臉頰上飛起一片紅暈。
陸過因為緊張,呼吸有點不穩。他本想先說點什麼的,可眼見趙妹兒微微皺眉,怕她會不耐煩,趕忙低下頭拉開手裏的袋子。
“給你。”他把袋子裏的東西拿出來,是一頂黃色的帽子,“小時候我奶奶常說冬天一定要戴一頂帽子,要把腦袋保護好,不然受了風寒會頭疼。”
趙妹兒有點意外,在她眼中他們兩個人就隻是普通同學,她沒想過他會送禮物給自己。
陸過說完後抬頭看著她,見她抿著唇看著帽子,並沒有要接的意思,他以為她是不喜歡,趕忙又說:“你是不是覺得老土?沒關係,我還準備了別的。”
他說著又從袋子裏拿出一個精致的旋轉木馬八音盒,一個小女孩坐在木馬上,擰動發條,音樂響起,木馬就會旋轉起來。
“陸過——”她斟酌著開口,“我……”
“啊!你肯定覺得俗氣、幼稚對不對?都怪我表姐她們……”陸過急匆匆地打斷她的話,“不過我還有別的。”
他又從袋子裏拿出一個黑色的盒子,盒子上麵係著很漂亮的絲帶。他有點難為情地笑了笑:“就當是支持阿願和阿星了。”
是巧克力。
“你忘了嗎?我和阿願一個公司。”趙妹兒淡淡地一笑,“巧克力我有呢。”
陸過露出有點受傷的表情,趙妹兒別過頭去:“快上課了。”
她越過他往前走。
陸過跟在她後麵,走了幾步又不死心地問:“都不喜歡嗎?沒有一樣喜歡的嗎?”
趙妹兒的心莫名一顫,有一絲異樣的情緒閃過。之前也不是沒有人給她送過禮物,像陸過這樣小心翼翼又如此鄭重的,一個都沒有。
她腦海裏浮現出他純淨的目光,以及笑起來總是顯得很天真的臉。
“那給你這個。”陸過上前一步走到她身邊,把一支藥膏遞給她,“是祛疤的藥膏,你的額頭是因為我才留疤的,你收下這個吧。”他說到最後一句時,似乎是怕被拒絕,連聲音都小了一些。
趙妹兒轉頭看他,他低著頭,她看見他頭頂上有一個小小的旋。她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後從他手上接過藥膏。
陸過一臉驚喜地看著她。
趙妹兒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去。這個人真是……真是太容易喜形於色了吧。
沈願哼著歌慢悠悠地走,心裏盤算著一會兒要怎麼取笑趙妹兒,難得有了機會,可不能放過。
到了教學樓,她跨上台階,一抬頭就看見了林嘉星,兩個人幾乎是同時走上來的。他把大衣敞開,一隻手插在口袋裏,看見她,神情冰冷。
真當自己是大佬啊!沈願氣呼呼地轉過頭去。明明之前還好好的,他說翻臉就翻臉,她根本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他。
大概是節日的原因,大家都在教室裏開小型聚會,大廳和樓梯間空蕩蕩的。他們兩個人刻意拉開距離各站一邊,誰都不說話,氣氛沉默而僵硬。
林嘉星用餘光瞥她,她像個小戰士似的,故意把原本就筆直的腰背挺得更直了,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
“我不喜歡他。”
這句話又在他的耳邊回響,就像一根針紮在他的心裏,一日比一日深。不見她時他難受,見了她他又憤怒,許多情緒堆積在胸口,無處發泄。
他沒想到自己會這樣,因此他也開始厭惡自己。她不喜歡我有什麼了不起的,我才不在意呢。他這樣對自己說。可下一秒,他整個人就像充滿氣的皮球,任誰輕輕一戳都會爆炸。
不行,他必須得做點什麼,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沈願!”他在走廊上叫住她。
沈願回過頭看著他。
他莫名心慌了一下,默默吸了一口氣:“晚上……”
“阿願。”他話沒說完就被人打斷了。
林嘉星不悅地轉過頭,看著突然冒出來的轉校生。
南陽像是沒看見他一樣,走到沈願麵前停下:“我剛去你班上找你了。”
“嗯?”沈願看著他。
南陽眯起眼睛笑了,溫柔地道:“Merry Christmas(聖誕快樂)!”
一大早穿過一棟樓來找她,就為了和她說“聖誕快樂”,這讓她感覺又暖又甜。她揚起笑臉,聲音清脆地回他:“Merry Christmas!”
林嘉星在一旁看她對別人笑得這麼燦爛,感覺心裏的那根刺好像紮得更深了一些,他用力握緊拳頭。
“不知道先來後到嗎?”他走到兩個人中間,冷冷地盯著南陽,“小時候沒有學過禮貌?”
林嘉星目光銳利地看著南陽,仿佛下一秒就會拎起南陽的衣領把他給揍一頓。沈願心裏警鈴大作,想起南陽的身體不好,立刻推開林嘉星:“林嘉星!”
林嘉星沒有防備,向後退了一步。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沈願,那一瞬間,他目光裏受傷的情緒來不及掩飾,直接流露了出來。他一直以為不管他們如何爭吵,隻要有人跟他爭執,她就一定會站在自己這邊,他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推開他。
沈願看見他的神色,心裏有一點說不清的愧疚。她張嘴想要解釋:“我……”
“沈願,”他打斷她,“你真讓人討厭。”
他說完轉身就走。
沈願愣住了,感覺胸口一陣疼痛,像被誰打了一拳,委屈和羞憤一股腦兒地湧上來。她喉嚨發緊,眼睛酸脹。
早自習的鈴聲響了,她深吸一口氣逼回眼淚,轉身對南陽揮了揮手:“我先去上課了。”
整個上午她都怏怏的,打不起精神來。她也不知道林嘉星的那句話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她在心裏對自己說今天是聖誕節,不要被那個渾蛋影響了,可情緒還是很低落。
趙妹兒看著她默默歎氣的樣子,不用問也知道一定和林嘉星有關。如果是別人的話,她抱怨一頓或是發發脾氣就會好了,隻有在意的人給的委屈才會真的讓人委屈。
中午,學校在公告欄貼出了對林嘉星上次打架並頂撞班主任的處罰——警告並喊家長。
“我剛上來時遇見了顧總。”趙妹兒從外麵進來後坐下。
“嗯?”沈願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是代表林嘉星的家長來的。”
“上次是秘書,這次是顧總。”沈願有氣無力地道,“他爸媽還真是忙啊!”
“我聽公司的人說顧總是集團董事長特意派下來照看林嘉星的。”趙妹兒說,“不然以她的身份,怎麼可能來學校聽訓?”
沈願消化了一下她話裏的意思,不敢相信地說:“所以林嘉星是董事長的兒子,是我們的——少東家?”
趙妹兒點點頭:“你別忘了當初林嘉星可是空降來的。”
沈願瞪大眼睛,這消息真是出人意料。她知道他肯定是有錢人家的小孩,但從來沒想過他會是自己的少東家。
她忽然想起了四年前的一件事。那時也是冬天,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她去公司拍片,去了之後卻因為有事耽擱了時間。她等得無聊,就跑下樓捏雪團玩投球,在廣場上亂跑亂扔,玩得不亦樂乎。
那個男孩從車裏下來時,她剛捏好一個雪球,嘴裏大聲喊著“中”,然後就扔了出去。她原本是扔向車窗的,可誰知車裏有人,雪球正好砸到了他的臉上。
沈願愣愣地看著雪球砸了他一臉,想起了周寧對她說過公司有大人物要來,那他會不會是大人物帶來的孩子呢?
這樣一想,她立馬慌了,轉身就跑。
男孩在後麵喊:“站住!喂,你給我站住!”
她充耳不聞,一口氣跑上台階,進了旋轉門就衝進了電梯裏。
她當時甚至都沒有看清他長什麼樣子,隻記得他穿了一件寶藍色的外套,戴一頂黑色的毛線帽。
後來她才知道,那天來的大人物就是集團董事長。如果林嘉星是她的少東家,那她那天砸到的男孩就是他?
“阿願?”趙妹兒推了推她。
“嗯?”她回過神。
“顧總剛在樓下跟我說覺得林嘉星最近有點反常,希望我們有時間能跟他聊聊。”
沈願皺起眉:“要問你去問,我才懶得管他。”
“又吵架了?”趙妹兒試探著問。
提起這個,沈願就忍不住吐槽:“他就一神經病,說翻臉就翻臉。上次他打架,我好心想問他,他說我煩。今天早上話沒說兩句,他又說我討厭。算了,懶得提這個人!”
趙妹兒歎了口氣,現在她已經基本確定林嘉星的反常就是因為聽了那番話了。當局者迷,現在的林嘉星根本就是一顆迷途的星,如果再找不到方向,不知還會惹出什麼事。事情是因她而起的,她得對此負責任,不然以後這兩個人要真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可就是她的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