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建元二年隆冬。朔風凜凜,冷氣嗖嗖,瓊瑤密布,飄下漫天大雪。
汴京皇城,福寧宮湢浴內,燈火輝煌,水汽絪縕。
登基兩載的皇帝趙雲驍正沐在溫泉中,閉目養神,俊美的臉上帶著三分慵懶,看不出半點陰鷙雲翳。
倏爾,一陣“嘩嘩”水聲響起,似飛瀑落潭,在寂靜的雪夜聽來尤為突兀。
趙雲驍緩緩睜開鳳眸,一瞬不瞬地盯著自池底浮出的美人兒,身軀逐漸繃緊。
攏著水霧的玉頰上貼著幾縷濕漉漉的青絲,小娘子轉眄流精,柔情脈脈,櫻唇微顫,盈盈欲滴。
濕透的荼白衫子緊緊包裹著她曼妙的嬌軀,冰肌玉骨上濺著點點水珠,猶似山塘街河畔,初秋曉露中那一朵盛開的白蘭花。
“神仙哥哥...”
一聲嬌喚,不僅如記憶裏的那般軟糯輕柔,更添了幾分纏綿的情致。
趙雲驍眼神半眯,帶著危險的氣息,沉聲道:“你不該出現在此地。”
幹幹淨淨,清清白白的小娘子不該出現在爾虞我詐的皇宮裏,染上勾心鬥角的塵埃。
“可我很想你呀,神仙哥哥,你是不是把我忘了?”小娘子慢慢鳧近,一雙水汪汪的妙目凝視著他,軟語嬌嗔,更增楚楚可憐之態。
微怔之際,青蔥般的玉指就搭上了肩,觸感溫軟滑膩。
趙雲驍已二十又二,從小冷靜自持,又因目下尚在孝期,男女之防守得極緊,從不對任何女子稍假辭色。
但是,眼前的這一位嬌嬌兒卻是例外...
淺淺的梨渦泛著誘人的水澤,小娘子將他凝視一瞬,有恃無恐地朝他修長的脖頸裏嗬了一口氣。
淡淡的白蘭香湧入口鼻,霎時間,情沾了肺腑,意亂了肝腸...
趙雲驍喉結滾了滾,快手勾住她的纖腰,在水中轉了一圈,就將人狠狠抵在池壁上,俯下頭深深吻著她。
“囡囡,喚朕雲驍。”低啞的嗓音裏透出連他自己都未察覺到的濃濃相思。
懷裏的小娘子特別聽話,輕輕柔柔地喚著:“雲驍...雲驍...”
荼白衫子在縈回的嬌聲中徐徐漾開,兩截雪藕般的小臂在燈火閃爍中忽明忽暗...
走過血肉橫飛、昏天暗地的奪嫡之路,饒是練就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的本事,趙雲驍此刻仍為身下這一縷江南的白蘭香亂了心神。
頎長的身軀微微一顫,深陷綺夢的男人刹那驚醒。
冷厲的深眸環顧空無他人的湢浴一圈,緊皺的眉頭才稍稍舒展,露出罕見的尬色。
已記不清是第幾次夢見山塘街的那個小姑娘了,隻記得夢境從龍榻逐漸輾轉至書房、禦輦、蘭園、湢浴...
越來越旖旎,越來越荒唐。
起初,他還是嚴厲的抵禦,慢慢變得半推半就,直至最後完全淪陷,抵.死纏綿。
捏了捏鼻梁骨,重重吐出一口濁氣,趙雲驍自浴池中起身,穿上用沉水香熏過的中衣,款步走向內寢。
數十盞翡翠雕龍紋宮燈將內寢照得富麗堂皇,紫檀香幾上墨煙凍石博山爐裏燃著極品禦前香,一縷縷香氣雲煙出岫般地自爐頂層層山巒中嫋嫋而出。
一旁的青瓷七孔花插裏扡著蘭園暖房精心培育的白蘭花,花香在地龍的暖氣裏悄然彌散,隱隱蓋過了禦前香。
瞥見低垂的錦帳,趙雲驍腳步一滯,當即不聲不響地從刀架上取過一柄烏沉沉的雁翎刀,一步一步地向龍榻緩緩走去。
刀鞘挑開帳子的瞬間,“唰”的一聲,寒光出匣,刀尖直指帳中人額心的白蘭花鈿。
“啊!”
帳中女子還在做著一夜恩寵,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突然見到鋒銳絕倫的刀尖,雙眼立刻聚成了鬥雞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