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敗犬男1(1 / 2)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歐小弟迷迷糊糊一個翻身,猛地從狹窄的單人床上滾了下來,重重摔落在粗糙的灰色水泥地板上,連人帶床單裹成了個大蠶繭。他好容易才爬了出來,摸摸腦袋,瞪著地麵這堆亂布發呆,似乎一時間沒搞清楚現在到底什麼狀況?

砰砰砰!還沒容他多想,擂破鼓般的捶門聲再次響起,伴隨著門外沙啞的咆哮聲:“四零四趕緊給老娘滾出來!今天再不交房錢就把你連人帶行李統統丟出去!快點出來!”

大嗓門吵得其他房客紛紛開門抱怨,可一瞥見走廊上那個身穿碎花睡衣,滿頭粉紅色發卷,挺胸凸肚雄赳赳氣昂昂的肥壯女人,趕緊又把脖子縮了回去。大清早的誰願意惹上隻鼻孔正噴火的哥斯拉?何況這肥婆正是這家小旅店的老板娘!

“來了來了。”歐小弟嘴裏嘟囔著,找不著拖鞋幹脆光著腳丫子去開門。

嘩!一團臃腫的碎花身影挾著南國八月早晨特有的熱風迎麵直撲上來,本就狹小得麻雀籠似的板間房,霎時間逼仄得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了。

“你肯死起來了?前天說昨天交房錢,昨天早上又說晚上交,害老娘幹等了大半晚,原來你偷溜上來了!快交錢!”老板娘雙手叉腰,巴不得拿唾沫星子噴死眼前這個身高還不足一米七的年輕小夥。

“又不是我不想交,昨天錢包在招聘會上給扒了麼。”歐小弟小聲分辨道,滿臉的委屈加鬱悶:“我現在連吃飯的錢都沒了……”

“那就滾!”老板娘精明地眼光在板間房裏迅速掃描過一圈,加上一句:“行李留下抵房錢!”

完全不容歐小弟張嘴反對,老板娘伸出粗壯的“麒麟臂”,連推帶搡把他丟垃圾樣丟出門。看他還不肯走,隨手抄起走廊上的禿頭掃把,衝他瞪起一對牛眼:“你走不走?”

歐小弟望了望還粘著半張紙巾的掃把頭,再望望麵前成座肉山樣傲然屹立的老板娘,咽了口唾沫,結結巴巴地試圖發出微弱的抗議:“好歹你也得給我穿鞋啊?”

劈啪!他那對風塵仆仆,還在公交車上挨了三天踩,早已看不出本來顏色的帆布鞋,被掃把挑起再精準一抖,直接呈拋物線飛落他腳前地麵上。

歐小弟光腳趿拉著帆布鞋,灰溜溜地沿著走火通道改成的後樓梯走了下去,耷拉著腦袋的背影簡直就是為啥叫“敗犬”現身說法。老板娘拄著掃把,不屑地撇撇嘴,轉身進房收拾戰利品去了。

夏天亮得早,七點多鍾的街道上已是車來人往。早起晨練的老頭老太開始往回走,手裏提著薄風衣和太極劍。小孩子背著書包,一隻手牽著爺爺奶奶,另一隻手裏拿著裹在塑料袋裏的包子,睡眼惺忪地往嘴裏塞。

路邊小門店裏又一籠包子出爐了,掀開銀亮的不鏽鋼蒸籠蓋子,霧騰騰的白色水汽夾著麵點的香味,不懷好意地直往歐小弟鼻孔裏鑽。他按了按已經開始抽筋的胃,伸手在褲袋裏徒勞地摸索著,妄想在某個角落裏還能摸出枚潛伏著的一元硬幣來。眼看著已經走過包子店了,他回頭依依不舍地狠吞了一大口口水,無力地抽出手,順勢就蹲在了人行道上的消防栓旁邊。

太陽越升越高,歐小弟感覺旁邊似乎多了些人。他轉頭看看,路邊停著輛收廢紙破爛的三輪車,車上戴著草帽紮著白色套袖的黝黑女人,正跟旁邊半躺在板車上的男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稍遠點的樹陰下,幾個一眼就能看出鄉下來的女人在用家鄉話小聲說大聲笑。幾個民工樣的人湊到他身邊也蹲下了,其中一個取出塊紙皮,上頭用紅色筆歪歪扭扭寫了幾行:“搬運、送貨、擦玻璃窗、洗大廈外牆”,原來是打散工的。

歐小弟嘴巴蠕動了一下,又默默低下頭,把腦袋深埋進胳膊裏。

——早知道現在工作不好找,可他上個月大學剛畢業出來的時候,就沒想到這麼不好找!在原來那地方耽擱了半個月,眼看別人有門路的上了岸,沒門路的千方百計找門路,就他還是倆眼一抹黑。

聽說這城裏有個異地招聘會,他連夜搭火車趕了過來,誰知道招聘會第一天,就被小偷趁著人群擁擠扒了錢包。到中午在小飯館吃完了結帳時才發現,後頭廚房正切菜的飯館老板聽說有人吃霸王餐,手提著菜刀就衝了出來。好一陣子解釋加求情後,還是要他留下身上的手機抵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