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掙紮(2 / 3)

“沒、沒有。”人事部經理抹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是他的錯覺嗎?總經理似乎是在生氣?

終於散會了。

猶豫了一下,喬暮還是給馮蕭發了一條短信:馮蕭,你認識張教授?

等了好幾分鍾,就當喬暮以為馮蕭不會回過來的時候,短信提示音響起,隻有簡簡單單的一個字:是。

真要命,喬暮拿著手機,看著這一個字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真是言簡意賅啊。

喬暮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一大早跑到A大,然後再趕回來開會,一坐坐兩個小時,是鐵人都受不了,不這過麼一鬧,反倒是忘記了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2013.7.4,喬父的生日,也是喬暮媽媽的忌日。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號碼,喬暮猶豫了兩秒,終於接了起來。

“姐姐!”喬小光的聲音透過薄薄的手機傳了出來。

“小光。”喬暮的臉上難得露出一點笑意。

“姐姐我好想你!你最近都沒有回來看我!”

“抱歉,姐姐最近有點忙,姐姐過段時間就回去看你好不好?小光想要什麼禮物呢?”

“變形金剛!”喬小光脫口而出。

“又是變形金剛啊。”喬暮裝作為難的口氣。

“姐……”

喬暮熟悉的,拖著尾音的單字從電話對麵傳了過來,她甚至想象得出此刻喬小光的表情,一定是笑嗬嗬地噘著嘴,就像他還是一個小肉球時一樣,即便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把企圖爬到自己身上的他推開,他依舊是笑得像一顆燦爛的向日葵,一遍一遍地朝自己身邊爬,最後一次時,大概是她推他時的力氣大了那麼一點點,他黑漆漆的大眼睛裏含著淚水,想掉又不敢掉,模模糊糊地道:“姐,姐……”

“好好好,我給你買,但是前提時,這期的期中考一定要考好。”

“啊姐姐,你怎麼知道我要考試!”喬小光大聲地號叫道。

“不要以為姐姐不去看你,就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考試。”

“姐……”喬小光嘟囔的聲音慢慢的變遠,換了一個人接過手機。

“喬暮啊,你今天方便回來吃個飯嗎?”電話對麵,喬正軍的第二任妻子,喬暮的續母溫蓉溫柔地道。

“抱歉阿姨,我今天可能回不去了,公司有點事很忙……”還未來得及消失的笑容凝固在喬暮的嘴角,喬暮清了清嗓子,回道。

溫蓉沒有說什麼,隻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那好吧。”

臨掛電話時,溫蓉掙紮了一下,然後道:“喬暮,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母女倆,可是,可是你爸爸他……”

“沒事我就掛電話了。”喬暮滿身的刺瞬間就尖銳地豎了起來,剛剛唯一的一點愧疚也消失了。

將手機扔在桌子上,喬暮在辦公室裏轉來轉去,她感覺自己像一頭困獸,被困在一個大大而沒有邊際的籠子裏,她需要發泄,需要狂吼,需要哭泣,需要逃離這一切……逃離?!喬暮抬起頭,呆呆地看著窗戶上自己的影子,逃,離嗎……“咚咚咚。”有人敲門。

“進來。”喬暮沒有回頭,妄圖理清剛剛一閃即逝的想法。

“喬姐,這是總經理讓人送過來的晚禮服,今晚八點,有一個慶功會。”小艾將禮盒放在辦公桌上,“喬姐你不試一下嗎?”

慶功?盛鼎可沒有沒拿下一個項目便開一個慶功會的傳統。

“不用了。”喬暮沒有回頭,幫女人挑衣服是言非白最擅長的事情,怎麼會出錯。

“還有……”小艾欲言又止。

喬暮回過頭,示意她有話就說。

“還有,總經理準備好了給伯父的生日禮物,已經讓人送過去了。”小艾仔細地看著喬暮的臉色,生怕她不開心。

“幫我謝謝他。”喬暮拍拍小艾的臉,“別擔心,我沒事的。”

喬暮的日程一直都是在小艾在處理,喬莫父親生日這樣的大日子,雖說不需要小艾提醒,但她的未婚夫是肯定不會記得的。言非白和喬暮的實際情況,身為特助的小艾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大概是害怕喬暮嫌棄她多嘴,所以才如此誠惶誠恐。

喬暮直到最後時刻才打開那個禮盒換衣服。

那是一件鏤空露背拖地長裙,最關鍵的是,顏色還非常紮眼,是一般人穿不出來的灰墨色。

很明顯不是言非白的風格。

言非白挑給自己的禮服,向來都是講究欲拒還迎,在中規中矩的基礎上,來一點點的小性感,不至於讓她太露,也不至於她讓顯得太古板,從來都是恰到好處,是那種似是而非的美麗,就像他們之間的距離,蒙矓而又誘人。而最重要的是,言非白從來不會給自己挑露背裝。

今天,是誰這麼大膽,連言非白給她的禮服都敢換,而且算準了自己在最後時刻才會看?

黃芸嗎?似乎也隻有她了吧,是想讓自己丟臉嗎?

晚禮服啊。

多年前,喬暮和葉晨夕曾經約定過,等到高中畢業晚會時,一定要穿露背的晚禮服驚豔全場……言非白看了看腕間的手表,又再度看向門口。

“放心,你的未婚妻不會丟的。”娛樂圈的金牌詞人,也是他的死黨之一的蘇裏看著心不在焉的言非白好笑地道。

“你管太多了吧。”言非白推開他,徑直拿了一杯紅酒。

“非白,沈昊那邊……”蘇裏再次開口,卻被言非白打斷了,他的側臉在明亮的日光下,有一層不真實的陰影:“我說過了,任何牽扯到喬暮的事情,我都不可能答應。”

沈昊,嘯天娛樂的音樂總監,娛樂圈幾個當紅的一線明星都是他一手捧紅的。據說即便資質一般的人,隻要經過他的後天訓練和打造,也能夠紅透半邊天。隻是,他從不輕易簽人。

娛樂圈裏的人都說沈昊是伯樂,有著獨特眼光的伯樂,隻要你是千裏馬,即便你披著豬的外衣,即便你也相信自己是一頭豬,他也會挖掘出你全部的千裏馬潛能。也如此,沈昊是各家想分娛樂一杯羹的坐上貴客。隻是不知道,他為何一直約見喬暮。

日前,言非白得到消息,A城即將進行新城擴建計劃,同時,政府將會將地標性建築移建到新城區。盛鼎的企宣部經理致電給沈昊的經紀人,是想請沈昊給盛鼎拍攝一個宣傳短片,以參加這次的競標。

沈昊方麵當然拒絕了,不過意料之外的,一個星期之後,沈昊居然親自來電話,說是想親自了解一下盛鼎這個企業,正好今天晚上有一個歡迎會,企宣部經理便誠摯地要求他來參加,當言非白知道的時候,邀請函已經發了出去。

企宣部經理至今還記得當時言非白的眼神,靠坐在椅背上的總經理冷冷地看著他,仿佛他做了什麼罪大惡極最不起公司的事情,就在他渾身冒冷汗的時候,眼前的男人卻什麼都沒有說,隻是揮了揮手,讓他出去了,在他偷偷擦了把汗,轉身,帶上辦公室門的那一刻,背後似乎傳來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

“李闖。”言非白對站在身後不遠處的秘書道。

“是,總經理。”李闖盡職地立刻回應。

“你和小艾,今天晚上陪著喬經理,如果看到嘯天娛樂的總監沈昊,不要讓他接近喬經理。”

“好的,總經理。”李闖說完,便立刻朝門邊走去——身著紅色過膝裙的小艾正站在門邊,一臉緊張。

坐在言非白一旁的蘇裏笑了笑,沒有說話,隻是一點一點地喝著杯中的酒,這個聚會還真是無聊啊,如果不是想躲開那些個飯局,自己也不會臨時起意來找這個老朋友,隻不過沒想到這邊也是飯局。

半個小時後,喬暮到了,她披著一頭長發,穿著一襲拖地長裙,化著精致的妝,很知性的女王氣場,她拿著手機,笑著對正在和自己通話的言非白道說:“非白,我很喜歡今天你給我挑的禮服。”

禮服?言非白的眉頭皺得死緊,徑直拿下手機,握住手機的五指暗暗用力,而後又慢慢鬆開。他換上笑容,朝喬暮走了過去,似乎無意般地將大掌輕摟在她的腰際。

旁人的眼光紛紛地落在他們身上,尤其是喬暮精致的五官和曼妙的身材上。

言非白皺了皺眉,將喬暮帶到一旁的沙發上坐好。

“坐在這裏不要動,要什麼讓人給你去拿。”

“非白?”喬暮疑惑地看向半蹲在自己麵前,正把西裝外套披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我不用去和其他人打招呼嗎?”

言非白目光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貌似無意地加重了手中的動作,原本寬大的西裝頓時勒得喬暮往前一傾,險些摔倒的身子卻正好落在了言非白的懷裏。

言非白穩穩地抱住懷裏的人,調笑道:“怎麼?想我了?”

“你——”喬暮臉上一熱,想來肯定是紅的,便索性將頭埋在言非白的頸項,抱住眼前的男人,死活不肯抬頭。

“非白。”

一個溫柔的嗓音打斷了兩個人之間難得的和平相處,是黃芸。

喬暮的手不由得一緊,言非白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然後吻在她的發頂:“我馬上就回來,坐在這裏不要動。”

“嗯。”喬暮鬆開手,點了點頭,而後抬頭看向黃芸,“黃小姐,你今天真漂亮。”

“謝謝,你也是。”黃芸禮貌地笑著,然後挽起言非白的手,“米總希望見一下你,我們趕快過去吧,。

我們?

我們這個詞還真是世間最溫暖的詞,喬暮原本以為自己和言非白可以說“我們”,但顯然,時光給她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從服務生手裏拿過一杯雞尾酒,喬暮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上,看著在舞台中淺吟低唱的年輕人,她一直都很喜歡爵士,藍調中的極品,帶著一點慵懶和毫不在意,可以讓人瞬間安靜襲來。

“再喝你就醉了。”有人從喬暮手中抽走了酒杯,喬暮回頭看向來人,劍眉星目,穿著與聚會格格不入的白T牛仔褲,很幹淨的一個男人。

“抱歉,沈總監,請到那邊坐。”很快,李闖和艾米便過來擋在了兩人的中間。

“我可是有你們的邀請函。”沈昊頗有興味地看著麵前的兩個人,他們將喬暮擋得嚴嚴實實的,仿佛他是一個極其可怕的生物。

“沈總監,那,那邊有很好吃的冰激淩,您要去試一下嗎?”李艾看著沈昊,雙眼發著光,差點就忘記了自己的任務,沈昊的聲音真好聽啊。

旁邊的李闖瞪了她一眼,什麼冰激淩,這個女人的腦袋是被門夾了嗎?反應過來的李艾立刻心虛地對李闖笑了笑,眼眉彎彎的,然後咳嗽一聲,正色對沈昊說:“你好,我們,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你陪我去嗎?”沈昊好笑地看著麵前的兩個年輕人。

“嗯嗯。”立刻雞啄米般地點頭。

“今晚整個時間都是我的?”真好玩,小夥子的雙眼裏已經在冒火了。

“啊?”李艾愣了一下,然後想到總經理給自己的任務,立刻堅定地點了點頭,“嗯!”

“行了,別逗他們了。”喬暮拍了拍李闖僵硬的肩,“你們兩個去吧,我和沈總監說幾句話。”

“可是……”李闖防備地看著沈昊,有些猶豫。

“沒事的,你帶小艾去吃冰激淩吧,看她口水都快流出來的樣子。”喬暮輕笑道。

不知道不是自己多心了,小艾總覺得這個“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有另外一層意思,她悄悄地擦了擦嘴角,一抬頭,便對上李闖冷冷的雙眼。李闖瞪了她一眼,掉頭就走。小艾馬上跟了上去:“李秘書,你等我一下啊。”

“年輕人啊。”沈昊看著他們兩個人的背影,感歎了一句,然後回過頭,“你怎麼知道我是沈昊?”

“首先,你已經在那個角落,用一種苦仇大恨的表情看了我兩三分鍾了,而我最近,貌似就隻得罪過你——拒絕了你的邀約;其次,”喬暮莞爾一笑,向麵前的人伸出手,“我‘偶爾’在電視上看到過沈總監的照片。”

“哈哈……”沈昊大笑起來,也伸出手,“喬小姐,你果然名不虛傳。”

“客氣。”喬暮拿過一杯雞尾酒,“這杯酒可以當我拒絕你的賠罪的嗎?”

“才一杯?”沈昊打了個響指招呼服務生過來,“我可是親自預約了喬小姐兩個月。”

“你是想把我灌醉嗎?”

沈昊笑得高深莫測,隨之坐在了喬暮身旁:“是,也不是。”

喬暮探究地看向眼前的男人,卻隻在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一片坦誠。喬暮心想自己肯定是喝多了,不然怎麼會伸手輕輕蓋住對方的眼睛:“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怎樣的眼神?”嘴角挑起的弧度顯示對方正在笑。

於是喬暮也笑了:“貌似透過我看另一個人的眼神。”

沈昊拿下她的手,給她倒了一杯酒:“喬小姐真是一個有趣的人,咱們今晚不醉不歸。”

“好,不醉不歸。”

喬暮的記憶到這裏就停止了,這種熱鬧、嘈雜、虛偽的商界環境向來就不是她所喜歡的,還是鏡頭好,鏡頭是捕捉陽光下一切美麗的東西,沒有這裏沒完沒了的算計、應酬和寂寞……言非白抽身來到喬暮身邊的時候,她已經醉了。平時清亮明媚的眸子此時染上了一層霧氣,大概是因為熱,原本披在身上的西裝被她丟在了一旁,披了滿背的如瀑長發,此刻也鬆鬆地束在背後,整個人真實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