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距離感
言非白再一次一夜未歸。
喬暮打開手機的瞬間拜年知道了他一夜未歸的原因,有好事的記者將圖片發到了喬暮的手機裏——英俊帥氣的男人護著躲著鏡頭的女人正從賓館裏出來,那個女人正是“華泰企業”的千金,黃芸。
這沒有什麼,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喬暮拚命地安慰自己,可是雙手卻顫抖得臉方向盤抖握不住。
靠邊,然後狠狠地踩下刹車,喬暮整個人趴在了方向盤上,她不想去公司,不想麵對言非白,不想看到他點頭承認事實就是報紙上拍到的那個樣子,更重要的是,她連質問他的勇氣都沒有。
可是,這個城市雖大,自己,能去哪裏呢?
“喬暮?”突然車窗外傳來聲音。
喬暮抬起頭,居然是馮蕭!她搖下車窗:“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每天早上都會在這附近跑步。”
“哦。”
一身藍白色的運動裝,耳朵上塞著耳塞,很青春運動的感覺。
也許是喬暮的氣場實在是太低,馮蕭拉下一邊的耳塞道:“要不要去我那裏坐一下?”
“可以嗎?真的可以嗎?白天酒吧開門嗎?”不想去公司的心情太過熱切,喬暮連續問了三個問題。
馮蕭淺淺一笑,平時深不見底的眼染上了些世俗的熱鬧,顯得溫暖而又親近。似乎每一次見到的她,都是不一樣的——雖然自己從頭到尾,也沒見過她幾次。
第一次是他被打得頭破血流鼻青臉腫,喬暮擋在自己麵前,救了自己一命。
第二次是自己臉上塗滿了亂七八糟的顏料,和她一起去調查,她當時還開玩笑說什麼時候能看到自己的真容。
第三次是黑心的鹽商發現她是新聞記者,她被打成重傷昏迷過去的時候,自己將她救出來送到了醫院。
……
最開始的時候,她是陽光滿滿,正義感十足的,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會幫他查明父母死亡的真相,還父母一個清白,為此,她不惜在那家工廠臥底了半個月,如果不是自己不放心,整天守在工廠附近,她估計早就出事了。現在的她,成熟……了很多,但是這種成熟,卻夾雜著太多不開心的情緒,比如此刻的她。
“我另外還有一間咖啡館。”
“咖啡館?上車。”
副駕駛上的馮蕭嘴角的笑意還沒有消失,喬暮側身看了身邊這個神秘的男人一眼:英挺的五官,外加縈繞在他身上不散的那股清冷氣質,讓對男色沒有概念的喬暮也不由得側目。
“看夠了沒有?”馮蕭終於忍不住皺眉,她不會認出自己了吧?她會不會生氣,生氣當年的自己不辭而別,生氣假裝不認識她?
喬暮沒有回答,隻是看向窗外:“馮蕭,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很漂亮。”
於是馮蕭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現在他有點後悔剛剛感覺這個女人的低氣壓而敲她的車窗了:“男人不能用漂亮來形容。”
“馮蕭,無性別的貌美才是最高級的美,沒聽過嗎?”
無性別的貌美才是最高級的美。
似乎當年的她也曾說過這樣的話。
被調戲的男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看著她臉上好不容易出現的笑意,隨她吧。
這是幾年來言非白第一次在工作時間找不到喬暮,他皺了皺好看的眉,就連她辦公室的小艾都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喬暮做事一向很謹慎,依照她的性格,有事來不了公司也一定會提前打電話請假的,難道是,出了什麼事情?
“言總,開會時間到了。”跟在言非白身後的李闖盡職地道。
“知道了。”言非白回頭看著下艾,“繼續打電話找喬暮,有她的消息迅速給我打電話。”
“是,言總。”小艾連忙答應道,然後偷偷地看向西裝筆挺的李闖,李秘書真帥啊。
“調查清楚昨天有哪幾家報紙跟拍了我和黃芸的照片,找他們的負責人分別談一下。”言非白邊走邊吩咐。
“是,言總。”李闖有些猶豫地道,“可是言總,這種新聞也相當時給盛鼎宣傳了……”
言非白停住腳步,側過半張臉:“我是商人,不是明星。”
最主要的是,言非白皺眉,他不想讓喬暮看到這些照片。
“是。”李闖點頭,可是依舊覺得自家的總經理,在外貌上絕對能夠幹掉那些明星。
喬暮一整天都沒有出現,甚至連一個電話都沒有。直到快下班的時候,秘書才將喬暮的電話切了過來,電話裏是自己熟悉的聲音:“非白,你找我?”
“你在哪裏?”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一股更大怒氣油然而生,“喬暮你是小孩子嗎?難道不知道要請假嗎?”
“你是在擔心我嗎?”
電話對麵傳來好聽的輕笑聲,於是,言非白原本冰冷的嘴角也緩緩地軟了下來:“知道就好。”
我一直都知道啊。喬暮在心底歎了一口氣,但仍是笑著:“我手機掉在公寓了,白天出了點事兒,在朋友這邊睡著了,所以忘記給你電話了,抱歉。”
在朋友那邊睡著了?他認識喬暮十多年了,那個人像隻野貓一樣,一直都把自己保護得很好,她從來不會在陌生的地方睡著,除非那個地方有讓她心安的人。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準和簡清聯係嗎?”
言非白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
“不是他。”喬暮頭疼了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馮蕭,這個男人居然任由自己在咖啡館睡了一整天,一般人應該都會叫醒對方吧,好歹會喊對方起來吃飯吧。
“那是誰?”
“一個普通朋友。”
“你什麼時候又認識了一個‘普通朋友’?”言非白加重了最後四個字的語調。
如果不是太了解電話對麵的人,喬暮差點以為言非白是在吃醋。
馮蕭在幫自己總結這份感情的時候說:“他不是愛你,他隻是習慣性地獨占你對他的傾慕,自己不想要,也不準你看向別人。”
自己不想要,也不準自己看向別人……原來,在別人眼中,這就是你對我的感情。一股溫濕感侵入了喬暮的眼底,原來這麼多年,終究不過是,我在糾纏你,就像當年一樣……“前一段時間認識的,有空我介紹你們認識。”喬暮深吸一口氣,輕快地道,“對了,非白,我今天晚上晚點回去……”
“你在哪裏?”
“啊?”
“我說你在哪裏?我來接你。”
憑借喬暮對言非白的了解,這個人現在已經在生氣了,恐怕還不是一點生氣,怎麼辦?可是自己現在這個樣子,睡夢中哭得紅腫的眼睛,皺巴巴的衣服,實在是不想見到他啊,喬暮看向一旁吧台裏研究新式咖啡的馮蕭,一臉焦急。
馮蕭看了她一眼,然後伸手接過電話:“我呆會兒會送她回去。”說著,不由分說就掛了電話。
“你……你……我……”喬暮指著繼續回去研究咖啡的男人,一句話說得結結巴巴。
在喬暮“你、我”了半天之後,馮蕭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冷冷地道:“你想這個男人愛上你嗎?”
“啊?”
“沒聽到算了。”繼續搗鼓咖啡。
“我,我聽到了。”喬暮看著馮蕭,眼神裏突然迸發出來的光,讓馮蕭沒來由地一陣胸悶。
“首先,你去廚房幫忙。”
“……哦。”
麵前的女人小小地抿嘴,一副想問什麼都是又不太好意思問的表情讓馮蕭忍不住輕笑出聲。
站在窗戶前,言非白狠狠地拉了拉領帶。
很好,喬暮,你是準備拋棄我了嗎?
醫院裏。
言非白急匆匆地提著保溫瓶,正準備推開368病房的門,突然,黃芸略顯尖銳的聲音傳了出來:“你走,我不想見到你。”
“小芸……”
這個聲音是……言非白握在門把手上的手頓了一下,然後放了下來。
簡清,他居然還敢來。
提著保溫瓶,言非白站一旁,但依舊有斷斷續續地句子落到了他的耳朵裏。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你滾!你給我滾!”
“好好好,我走,你不要激動,我走,你好好照顧自己。”簡清邊說邊狼狽地往外退。剛轉身,他便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窗邊的言非白,而且,他還極不相襯地提了一個保溫瓶。
隔著三米不到的距離,兩個英俊的男人對視著,一秒,兩秒,三秒,四秒,五秒,終於,簡清敗下陣,認命地走向言非白:“謝謝你幫我照顧她。”
“我照顧她隻是因為我應該照顧她,和你沒什麼關係。”言非白沒有看簡清。
簡清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可終究隻是說了一句:“麻煩你幫我給她說一聲對不起。”
“你們不是已經分手快兩年了嗎?怎麼這個時候想起來要和前前前前女友說‘對不起’?”言非白譏諷道,“我當年警告過你,不要招惹黃芸,她不是你喜歡的那種女孩,你當時是怎麼和我說的?”言非白狠狠地抓住簡清的衣領,“你說你已經厭倦了遊戲花叢,想要安定下來,黃芸對你而言,是不一樣的,結果呢,還不是腳踩兩條,哦,不對,是幾條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