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即將到來的痛苦(1 / 3)

邦德身後一個聲音平靜地說:“晚餐準備好了。”邦德轉過身去。說話的是那位保鏢。他旁邊站著另外一個人,很可能是他的孿生兄弟。他們站在那兒,就像兩個結實的肌肉筒,雙手藏在唐裝衣袖裏,目光越過邦德的腦袋看著諾博士。

“嗬,已經9點了。”諾博士慢慢站起身來,“來吧。我們可以在更親切的氛圍裏繼續我們的交談。感謝你們如此耐心地聽我說話。希望我的粗茶淡飯不會是你們更多的負擔。”

那兩個穿著白色夾克的男人身後牆上的對開門打開了。邦德和那姑娘跟著諾博士穿過那扇門,來到一個八角形的小房間,房間裝飾著桃花心木嵌板,房間中央掛著一盞銀色的枝形吊燈,蠟燭外罩著防風玻璃。銀質餐具和玻璃杯發出溫暖的光彩。純深藍色地毯很厚,顯得很豪華。諾博士坐在了中間的高背椅上,彎身請那姑娘坐到他右邊的椅子上。他們坐下來,展開白色絲質餐巾。

這種虛偽的禮儀和迷人的房間都令邦德抓狂。他渴望親手打破這一切——把絲質餐巾纏在諾博士的脖子上使勁勒,直到他的隱形眼鏡從那該死的黑色眼睛裏掉出來。

那兩個保鏢戴上了白色的棉手套。他們彬彬有禮、有條不紊地提供著服務,諾博士偶爾用中文說上句什麼,催他們更快一點。

一開始,諾博士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用一把在鉗子上卡得正合適的短柄勺子慢條斯理地喝了三種不同的湯。邦德不想讓那姑娘看出他的恐懼。他放鬆地坐在那兒,裝出很有胃口的樣子吃喝著。他開心地和那姑娘聊著牙買加的鳥、野獸和花,這些話題對她來說很輕鬆。偶爾他會在桌子下用腳去碰碰她的腳。她幾乎開心起來。邦德想他們正在上演一場精彩的表演,模仿一對訂了婚的情侶,正在赴一場他們討厭的一個叔叔邀請他們的晚宴。

邦德不知道自己這種淺陋的偽裝有沒有用。他感覺他們的機會並不大。諾博士,還有諾博士的故事,似乎都無懈可擊。他那令人難以置信的自述聽上去像是真的。其中沒有一句話是不可能的。也許世界上還有其他人也有他們的隱秘王國——遠離人們熟悉的世界,在那兒沒有任何目擊證人,他們可以做任何他們想做的事。在拍死了飛過來煩他的蒼蠅之後,諾博士下一步打算幹什麼?如果他殺死邦德和這姑娘,倫敦會撿起邦德已經發現的線索嗎?很可能會。有普萊德爾-史密斯呢,還有下了毒的水果作為證據。但代替邦德的人能追查諾博士到什麼程度呢?深不了。麵對邦德和科勒爾失蹤的問題,諾博士隻會聳聳肩。沒聽說過這兩個人。與這位姑娘也不會有任何的牽連。在摩根港,他們會以為她在某次探險中淹死了。很難想象有什麼可以影響到諾博士——影響他生命的第二章,不管那是什麼。

在假裝和那姑娘閑聊的同時,邦德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在他的餐盤旁邊有很多的武器。烤得很好的羊排端上來的時候,邦德猶豫不決地擺弄著那些刀叉,最終選了一把麵包刀來吃羊排。他邊吃邊聊著,同時慢慢把那把吃肉用的大鋼刀向自己挪動。他右手向外一張,打翻了香檳酒杯,在杯子倒下的那一瞬間他用左手把那刀拂進了唐裝深深的衣袖裏。在他的道歉聲中,在他和那保鏢手忙腳亂地把灑出來的香檳擦掉的混亂之中,邦德抬起自己的左胳膊,讓那把刀滑到腋窩之下,然後在唐裝裏掉到了腰際。等吃完了羊排,他緊了緊腰間的絲帶,把那把刀挪到了肚子上。那刀舒服地貼在他的皮膚上,慢慢被焐熱了。

咖啡端上來了,晚餐結束了。那兩個保鏢走過來,近距離站在邦德和那姑娘的椅子後麵。他們的胳膊交叉抱在胸前,麵無表情,一動不動,就像兩個行刑人。

諾博士輕輕把杯子放在碟子上,把他那兩副鋼爪放在麵前的桌子上。他稍微坐直了些。他略微朝邦德轉了轉身。此時他臉上沒有那種心不在焉的表情了。目光堅定而直接。他那薄薄的嘴唇抿了一下,張開了:“晚飯吃得愉快嗎,邦德先生?”

邦德從麵前的銀盒裏拿出一支香煙點上了。他把玩著那隻銀質的台式打火機。他預感到壞消息即將來臨。他必須想辦法把這打火機裝進兜裏,火可能是另一件武器。他輕鬆地說:“很愉快。飯很好。”他朝那姑娘看過去。他坐在椅子上向前一傾身,把小臂放在桌子上。他兩隻胳膊一交叉,把打火機蓋住了。他對她笑了笑,說:“希望我給你點的東西對你胃口。”

“哦,沒錯,很好吃。”對她來說這場派對還在進行中。

邦德使勁抽著煙,擺動著手和小臂,做出一副動靜很大的樣子。他轉向諾博士,把煙掐滅,靠在了椅子上。他把胳膊交叉抱在胸前。那隻打火機已經在他左腋下了。他開心地笑了笑:“現在幹什麼,諾博士?”

“我們接著進行我們的飯後娛樂,邦德先生。”諾博士擠出一絲淺笑,然後笑容又消失了,“我從各個角度考慮了一下你的建議。我不接受。”

邦德聳聳肩:“你太不明智了。”

“不,邦德先生。我懷疑你的建議隻是一塊假金磚。幹你們這一行的人不會像你說的那樣行事。他們會定期向總部報告。他們會讓他們的上司了解他們的調查進展。我知道這些事。秘密特工不會像你說的那樣做事。你懸疑小說看多了。你那套說辭一聽就是在裝。不,邦德先生,我不相信你的故事。就算它是真的,我也準備麵對一切後果。讓我改弦更張代價太大了。就算警察會來,軍隊會來吧。一個男人和一個姑娘去哪兒了?什麼男人,什麼姑娘?我什麼都不知道。請走吧。你們打擾我的鸕鶿了。你們的證據在哪?你們的搜查證呢?英國法律很嚴格的,先生們。回家吧,讓我和我親愛的鸕鶿們清靜清靜吧。你明白了吧,邦德先生?我們就假設最壞的情況會發生吧。假設我的一個手下把事情泄露出去了,雖然這種可能性非常小(邦德想起了陳小姐的堅忍)。我有什麼可損失的呢?案件記錄上又多了兩件殺人案。但是,邦德先生,一個人隻能被吊死一次。”那長長的梨形的腦袋慢慢搖了搖,“你還有其他要說的嗎?有什麼問題要問嗎?一個繁忙的夜晚在等待你們倆。你們的時間不多了。而我必須去睡覺了。每月來一次的船明天就會進港,我還要看著他們卸貨。我必須要在碼頭待上一整天。還有什麼要說的嗎,邦德先生?”

邦德朝那姑娘看過去,她臉上一片慘白。她盯著他,等待他創造奇跡。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他仔細打量著自己的指甲。為他們爭取時間。他說:“然後怎麼樣?忙完了你的鳥糞,你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麼?你覺得你想寫的下一章是什麼?”

邦德沒有抬頭。那深沉、平靜、滿含權威的聲音像是從夜空中傳下來一般送進他耳朵裏。

“哦,對了。你肯定一直在琢磨這個,邦德先生。你有打聽的習慣。這種習慣甚至會保持到最後,哪怕是捕風捉影。一個隻有幾個小時好活的人身上還有這種素質,我很敬佩。所以我會告訴你。我會翻開下一頁。這會給你一些安慰。這地方除了鳥糞之外,還有其他東西。你的直覺沒有騙你。”諾博士頓了一下,以加重自己的語氣,“這個島,邦德先生,將被發展成世界上最有價值的技術情報中心。”

“真的嗎?”邦德的目光還停留在自己的手上。

“你肯定知道吧,穿過向風海峽離這兒三百英裏的地方,有一座特克斯島,是美國測試導彈的最重要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