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詩影還沒有找到詠仲,裴青原就把她拉走了。
他是不能不知道詠仲不肯放掉詠懷的事情,而且自己也是十分的不痛快,他告訴林詩影,“你要是想把詠懷送走就趕緊送走,免得詠仲在那裏要死要活。我是答應他認他哥,那也是暫時的!最好不要讓他知道!”
林詩影看著他十分的瞠目結舌,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要瞞著詠仲把詠懷徹底送走,可是現在的情況是多麼危險,江信之才把他認可,還不知道孩子有多久,骨髓移植也沒有時機來做,他就要自己把孩子送走。
“不是這個時候!你知道多少,江信之還是將信將疑的!我怎麼送走他?你讓我再想想吧!”
她預備要離開他,要去和江信之辦理另一方麵的事情。
裴青原戒備地看著她,“孩子入戶江家就夠了!我也不想拖了!但詠仲那樣鬧,我已經夠低三下四了!你最好快點!”
林詩影瞥了他一眼,想要離開。
“你還不能走!”裴青原扔下嘴裏的煙,“你還是去看看詠仲吧!你的好兒子,為了逼我認詠懷,他幹了什麼事情!”
母親似乎是不相信地盯著他的眼睛,“詠仲會幹什麼?”
裴青原哪裏想跟她拖下去,本意不想告訴她,現在不說也不行了。他粗暴地拖住她,就往內科走。
林詩影這才知道,詠仲感情上根本接受不了詠懷離開,不僅是不同意,還以自殺要挾父親,苦苦逼父親認下他,他不能體會父親心裏那根恥辱的針,別說無血緣關係,就是感情上,裴青原也與此徹底破裂,即使勉強湊在家裏,所有的關係全部變了味道,父將不父,子將不子。那是何種的痛苦,這樣的生活,不是裴青原不能接受,就是裴詠懷也不能承受的。
林詩影坐了下來,看到因昏迷又高燒引起滿嘴水泡的裴詠仲,心裏的疼痛難以言喻。自己如何了斷這兩難之境。詠仲、詠懷的處境如此難堪又如此相互依附,這將對兒子是個沉重打擊,就是神仙下凡也難以決斷二人的將來!
詠仲像困在夢裏,夢境裏也是那般痛苦而煩惱。
他的眼珠在眼皮下滾來滾去,似乎在夢境裏折騰不休。還不停地說著話,“媽,媽,別讓他走!”
末了,似乎又夢見到了什麼,父親的粗暴強勢地打斷他與詠懷的希望。“不可以,不可以呀!你不可以,不可以打我哥!”
林詩影隻要近距離地看著他,就知道不僅是詠懷,連著詠仲也承受了太多的苦,讓他舍下,如何舍!
隻怪自己嘴太快,為何對他說太晚,他完全是不能接受,也不能承受這些,本不該承受的一切後果!
詠仲在夢裏哭了,受到強烈的刺激的他閉著眼睛在那裏大叫,“哥,別走!別走!不要,我不要……”
他突地喝了一聲,坐起身來,額頭上冷汗涔涔,看到眼前的母親,就心如刺絞般,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的他,拉著她的衣服使勁地問,“媽,我哥呢?他不能死,也不能走!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這樣對我們!為什麼!”
聲淚俱下的問號,讓母親情何以堪,她想說什麼說不出,隻得按著他,“詠仲,你生病了!快躺下!你隻是做夢,隻是做夢!”
詠仲似乎略帶清醒了,這才發覺自己還躺在床上,才鬆下一口氣。疲憊地睡下。
他翻過臉來,“媽,我哥呢?他怎麼樣?”
“你哥,沒有事!他已經,已經下了病床了!很快就好了!我是說真的!”
“你沒騙我吧!”詠仲還想起身。
“乖,你先躺下吧!等你燒退了,再過去看他!”她隻能盡力地安撫下。
等她轉身出了病房,裴青原就跟她打哼哼。
“等他好了?你看詠懷還能送得走!”
林詩影再一次憤怒了,“他還是個孩子,根本承受不了!你要我做什麼,跟他說什麼!”
“什麼也不要說!我隻有一個想法,叫死老頭子趕快把孩子領走,我再也不要見到他一分一刻!就是詠仲鬧死鬧活也好,已經成事實的,他鬧也沒用!”裴青原依然動了動嘴唇,在磨嘴費唇地咬著詛咒,自己的兒子還是一心向著詠懷,簡直要氣炸了,分開,一定要分開他們!
林詩影不想再看到裴青原如此不顧情分,又不考慮詠仲的感受而一意孤行,這樣的事情自己做不出來,料想江信之也做不到。可是詠懷是一定會跟著江信之離開長源遠渡大西洋去彼岸的另一個國度,這就是詠仲為何要死鬧不休的最終原因。失去他,家庭裏如失去一個主心骨,他的心不會在這裏,也不再信服父親。
詠懷再見到母親那憂愁煩惱的臉就明白了這些。可是如何。
他開口就跟母親拒絕這種計劃,“媽,我不會出國,你跟詠仲說,我死也不走!”
“你會好的!爺爺,已經認下你了!要是你不陪他過去,他有多難受!”
“媽,我在這裏呆了十七年,十七年了!”詠懷哀求她,眼角已經泛出淚花。
“別傻了!爺爺都要認你過戶了!你別讓老人家傷心好不好!”母親勸慰著他。
“媽,我走不了!就不是詠仲,曉瑾也不希望我離開這裏吧,還有校隊,他們很快要彩排彙演了。我不能這樣走。我呆到結束為止!你答應我好吧!”
詠懷抬著眼睛企求著母親。
“詠懷,你怎麼不聽話呢?”
他搖了搖頭,“我要是走了,爸也沒有了,你也不在,詠仲也不在,我在那裏,有什麼意思!我還不如死了!你就忍心讓我過去一個人,我跟爺爺,一點感情也都有!怎麼在一起啊?”
“詠懷,別這樣說!”她隻要想到江紀華如此冤死,讓孩子成為沒有父親的遺腹子,心頭如刺那般割傷。
她緊緊地抱著他,吻著他的額頭,“一定會有辦法的!你相信我好嗎?”
詠懷再沒有說話,但心頭還是存著一線希望,希望自己可以活下去,活得更長更久,一直要支持到看著汪曉瑾,順利地完成元旦首演,看到她的輝煌,在舞台上的炫麗開放,看到父母會和好如初,看到詠仲還可以回到以前的快樂。
可是這種願望是不是太多,是不是覺得自己太過貪婪,能不能實現這些!又心覺這一切是多麼艱難,但是渴求生命的欲望,從來沒有熄止過,不管是為了誰,自己都要拚上一拚,不管是死神也好閻王也罷,他想掙開一絲光明給自己,不想讓自己在生命裏敗得一踏塗地。
他默默地堅持一切除了化療以外的一切治療,想著死也要重回一次舞台,要堅守著自己的那一點僅存的願意。為了最後那一點光,竭盡全力哪怕耗盡最後一線生命之光也要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