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宛瑩當即陪著雲七婆婆與蘭兒先行告退,那蘭兒臨走之前望了杜鐵生良久,不覺落下淚來。
杜鐵生趨前輕撫其背,好言安慰道:“蘭兒,你且好好隨同令師去吧,這裏我會時常走動,等我安定之後,再請藍仙子帶你來玩吧?”
蘭兒一聽,這才轉悲為喜,含笑告別,隨師而去。
雲七婆婆師徒與藍仙子離開之後,這觀濤閣內,就隻剩下徐雷與杜鐵生二人。
徐雷道:“恩兄如今道力完全恢複,眼看著七修道統即將光大,可喜可賀。”
杜鐵生道:“我正要為此與你商量,這裏譚道友在點蒼山發現了一個古仙人洞府,似乎無人盤踞,如果有此機緣,我很可能便去那裏,道兄如果別無去處,我倒是甚為歡迎你我能共參造化,不知你意如何?”
徐雷頻頻點頭道:“這就更見恩兄的仁心了……我當然樂意與恩兄長時共處,以長教益,這樣吧,我現在去東海,了卻一件故人之約,半月之後,如恩兄已開府點蒼,我再去那裏尋你便了。”
杜鐵生點點頭道:“這樣甚好。”
徐雷又托他向藍仙子代致告別,隨即化為一道經天長虹而去。
杜鐵生見各事相繼就緒,尤其可喜的是自己眼下功力已完全恢複,大業待展,心情至感愉快,遂即駕起遁光直向七子中之“赤鬆子”譚悟修真之處馳來。
“赤鬆子”譚悟居住在昆侖山南嶺之巔,距離藍仙子處不遠,杜鐵生催動遁光,此起彼落,甚是快捷,是時譚悟正在丹房內盤膝打坐,麵前立著一隻全身黑羽的大雕,更有一隻古鼎,內中也不知烹煮著一些什麼物什,咕嚕嚕地響個不停,滿室生香。
杜鐵生劍遁而來,老遠即隱下遁光,落身山巔,笑道:“譚真人哪裏,在下拜見來了。”
話聲才住,即聽“咭呱”一聲鳴,一黑影如烏雲蓋頂般,當頭直落下來。敢情是那隻巨雕。
杜鐵生一笑道:“畜牲焉敢欺人!”
運手一指,無中生幕,那隻大雕厲嘯聲聲,一再作勢下襲,卻是礙於空中那無形幕帳,始終無能穿越,一時越加暴怒,聲聲厲鳴不已。
卻聽得一個蒼老悠揚聲音道:“原來是杜道友來了,勿罪!勿罪!”說時,發出一聲口哨,其音尖銳,空中巨雕聆聽之下,一個盤旋,徑自展翅而去。卻隻見一個黑麵赤眉的高大道人,遠遠現身而來,開始現身時,似乎相隔甚遠,舉步之間,已來到了近前。
杜鐵生抱拳一揖道:“來貴寶地多日,今日始來造訪,尚請不罪才好。”
“道友說哪裏話,你是貴賓,請還請不到呢!”哈哈一笑,遂攙其手,共同步向丹室內。
杜鐵生老遠即嗅到了那陣芬芳氣息,頷首道;“道友可是在煉製金丹?”
譚悟道:“閑中無事,因本山蘭芝甚多,各樣藥材產量亦豐,多年采集滿筐,幹脆煉成丹藥,也好分發門下,要他們積修外功時,拿去濟人。”
說著,二人已步入丹房,各自在蘭園坐好。
譚悟一笑道:“方才在七妹處,原想與道友談談,隻可恨那個老厭物在那裏多有不便,這婆子可走了嗎?”
杜欽池一笑道:“說到這位雲婆婆,小弟正待向道兄討上一個情麵呢。”
譚悟一怔道:“道友此話怎講?”
杜鐵生道:“雲道友這次私自潛入昆侖,確是於理有虧,隻是她心染桃花瘴毒,卻非千年毒蟲內丹之氣或是靈石仙氣不治,又以四九天劫將至,這才出此下策,說來倒也是其情可憐……”
譚悟冷冷一笑道:“有關此人之昔年作為,杜道友你還可能不知,說到桃花毒瘴,哼哼……正因為這個老乞婆在東桃花島搜集毒瘴,卻又管理不善,以至於流毒所及,數千生靈為之塗炭,犯下了滔天大罪,莫怪乎四九天劫饒不過她了。”
杜鐵生見他說時橫眉豎目,果然一副“嫉惡如仇”模樣,不由微微一笑。
譚悟道:“道友為何發笑?”
杜鐵生道:“外麵傳說道兄是‘霹靂神仙’,果然名不虛傳。”
譚悟怔了一怔。苦笑著歎息一聲道:“道友說的甚是,當年先師也曾囑咐著我,隻可惜空有如此修為道行,這個脾氣就是改它不了,道友見笑了。”
杜鐵生搖搖頭道:“道兄言重了,如今天下,邪惡當道,一幹正派仙道,多采閉門自守態度,以至邪惡坐大,道兄留得幾分個性,擇善固執,未始不是好事,隻是卻不得不給人以自新之機,道兄以為然否?”
譚悟哈哈一笑道:“說得好,道友這幾句話,想必是有為而發,莫非是為雲老太婆作說客?”
杜鐵生上笑道:“何敢,隻是為她討情來了。”
譚悟哼了一聲,卻含著笑臉道:“敢是這個老婆婆要在我昆侖留下。長居不去嗎?”
“道兄猜得不錯。”杜鐵生道:“如今石水之女蘭兒已拜她為師,二人緣結前生,藍仙子已然惠供一處別院讓她師徒居住,隻是道兄這邊,小弟卻自願來此閱說,尚請道兄看在小弟薄麵,恩兄此事,感激不盡。”
譚悟微微一笑,點頭道:“這件事,既然七妹已經答應在先,又有道友出麵,也就不必再去提它了,以後我也不會過去那裏,有什麼事,她自來尋攏便了。”
這個“她”顯然指的是藍宛瑩,分明礙在杜鐵生麵上,答是答應了,隻是若要他由衷讚同,卻是不可能的了,杜鐵生雖說不無遺憾,卻也無話可說,也隻有日後見機行事,再圖化解了。
話題轉到此來的主題。杜鐵生道,“聽藍仙子說到,道友在點蒼山發現一座古仙人洞府。”
譚悟這才笑道:“誰說不是,這件事我也與大師兄談過,大師兄的意思是,於今正道式微,也隻有道友宏圖待展,七修道府前經毀於劫難,這座古仙人洞府,正可為道友密用,以為未來光大門戶,卻是十分恰當,道友你意下如何?”
杜鐵生感激地道:“二位道友如此關愛,還有什麼好說,隻請把那古仙人洞府賜示,以便前往寶地一觀。”
譚悟道:“那地方甚是難找,好在我眼前無事,這就同你走一趟也就是了。”
言罷袍袖一揮,連同杜鐵生一並為一片霞光卷起,瞬息之間,已消失於青冥之間。
這一段路途無異是相當的遠,惟譚悟、杜鐵生二人皆精通遁術,譚悟所施展的“霹靂穿雲”之術,更是疾若電掣,饒是這樣,兀自行馳了約近一個時辰,才行來到。二人居高臨下,但見點蒼山綿延千裏,斷斷續續延續不絕,林立之峰共為十九,高可插雲,確是壯觀之至。
“赤鬆子”譚悟遂即壓下遁光,盤山而轉。是日天氣開朗,鳥瞰點蒼,隻見一片墨綠,奇花異草,蒼翠欲滴,卻有白氣一縷,橫絕山腰,正是傳說中的“玉帶鎖蒼山”是也。
譚悟已數度來此,稱得上“輕車熟路”,當下壓低遁光,向第七座峰頭俯衝過去。
轉眼間,二人已置身峰穀之間,即見長穀盡頭,有一道疾流奔放的瀑布,斜掛壁頭,那裏怪樹斜生,長藤糾葛,藤間紫花遍生,初映人眼,有如群星點綴,真個美不勝收,偶爾起風,夾雜著陣陣花香,至此無限開朗,有心胸大開,誌得神韻的雄邁氣概,似乎要長嘯幾聲,才得淋漓盡致,過足了癮頭……
杜鐵生緊挨著譚悟,穿過長穀,就勢再下,蝴蝶穿花似地進入到一片綠茵斜坡的向陽高地,此時飛勢益緩,終於停了下來。
大風時起,四山齊應。
一群白烏正自天外緩緩歸來,夕陽下銀羽生輝,近到由二人眼前掠過。
杜鐵生長籲一聲道:“真仙境也。”
譚悟笑道:“惟是如此,才配得上你這個神仙中人來此修為,且隨我來。”
穿窄穀,過曲徑,看似無路,卻又有奇景忽現,杜鐵生隨在他身後,不知繞了多少彎兒,穿過了多少險徑,最後在一壁古藤前麵,停了下來。
“這就是了。”一麵說時,譚悟伸手,向著壁間一指,有如旋風一陣,頓時即將壁上藤蔓吹開一片。
杜鐵生注目看時,才見綠苔斑蝕的石壁上,雕塑著四個古篆為“功參造化”。
至此,隻聽得一陣卡卡聲響,那扇石壁,竟自無風自開,啟開了三四尺高下的一處入口。
譚悟向杜鐵生略一點首道了聲疾,二人各自縱身而起,遁門而入。
幾乎與二人一般時候,也就在二人飛身入穴的同時之間,似聽得斜嶺上,有人長笑一聲,緊接著閃出了一道墨綠色的光化。
這道光華,至為快速,幾乎與二人不差先後,同時間穿入壁洞,一閃而入。
容得三人閃身進入之後,才又聽得那扇壁門“匡噹”一聲又自合上。
杜、譚二人都吃了一驚,尤其是譚悟,甚感憤怒,須知這類神仙洞府,最忌不相幹外人發覺窺伺,對方如是正派人士,隻為好奇,倒也罷了,如是邪派別有用心之輩,從此便為“多事之秋”,卒使此一神仙之地,變為你爭我奪,而不得安寧了。
二人的心頭一驚,四下觀望,果然見到了一個頭梳道髻的長發老者,佇立在一隅。
彼此目光方一交接,這人已飄身而下了。
隻見他一身墨綠色長衣,細長身材,一部蒼須,下垂至腹,背插雙劍,狀甚瀟灑。
譚悟方自覺出,對方這張臉,像是在哪裏見過模樣,卻見那蒼須道人已自哈哈笑道:
“失禮,失禮,那位不是來自昆侖山的譚道友嗎?哈哈……幸會,幸會。”
說時人影一閃,已來到近前。
杜鐵生原本當他是邪魔外道中人,正思忖著伺機出手,聽他這麼一說,敢情竟是與譚悟相識之人,不由心中微奇。
雙方對麵站立,相距至近,杜鐵生乃得從容地看到了他那一副長相,倒也不是奸邪形樣。
濃眉細眼,鼻正口方,一雙耳朵又厚又大,隻是滿臉籠罩著一層沉沉黑氣,身軀左側,斜接著一個黑光淨亮的鮫皮口袋,裏麵鼓膨膨的也不知裝著什麼物刊。
譚悟向對方臉上注視了一下,才似忽然想起來,微微點頭道:“原來是莫道友,倒是多年不見了。”
當下乃即轉身,向著杜鐵生介紹道:“這位便是青城山屠牛峰上的大元上人莫方。”
緊接著他又為對方介紹杜鐵生道:“這位是七修門的杜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