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太白的眼神裏流露出渴望,在他看來,越兒不是一個十歲的孩子,而是一個三十歲的大人,和他一樣高大的大人,甚至有些時候,他需要去仰視她。
令人奇怪的是,康王康繼烈派人給越兒送來了一些賞賜,包括撒馬爾罕的金幣、金器、粟特人特有的服裝,還有四名女仆,專門侍奉她的生活起居,以感謝她的大智大勇,讓撒馬爾罕避開了一次報複行動。甚至連商會和薩力特也收到了康繼烈的賞賜。
選擇了一個合適的時機,薩力特還是帶著越兒進了次王宮,當麵感謝了康繼烈的賞賜,畢竟人家是國王嘛。
康繼烈不是傻子,也不是莽夫,他也不想因為一兩個奸細就和阿拉伯人把關係搞僵,甚至給都城招來阿拉伯騎兵的報複行動,同意王宮衛隊去抓捕奸細簡直是愚蠢的行動。現在想一想都讓他為自己的決定感到後怕,還好,是這個小女孩,以及商會的薩力特幫城市度過了危機。
那場危機過去了,撒馬爾罕的冬天也已經開始了。
撒馬爾罕的冬天有些漫長,越兒依然穿梭在商會和店鋪中,在廣場的那家珠寶店裏做她的小掌櫃,或者去找奧瑪斯爺爺聊天。
有時她會在一個晴朗的,沒有風的上午,陪著胡楊爺爺坐在廣場上,和其他撒馬爾罕的老人們在一起,享受著這個美麗城市裏冬天的那一輪溫暖的太陽,閉上眼睛,用心聆聽著這裏的故事。
碎葉城的冬天同樣很漫長,這裏沒有溫暖的日頭,隻有凜冽的寒風和飛舞的碎雪。
在草原上,弱肉強食是生存法則,什麼禮儀,什麼尊貴,都是扯淡,誰的拳頭硬誰就是強者。
跟隨烏質勒多年出生入死的老將阿史那闕啜忠節,覺得娑葛過於軟弱,完全沒有大首領的風度和氣概,無論是謀略還是騎射,都在突厥人裏很一般,實在沒有過人的地方,而自己的威望很高,又是西突厥的阿史那姓氏一脈。侄子又是突騎施第一勇士,這突騎施大首領和西突厥十姓部落盟主的位子怎麼說也應該是自己的。
可沒有想到的是,兩個被稱為神弓鬼劍的唐人始終沒有離開碎葉川。別人吹捧神弓鬼劍倒了罷了,可自己的侄子阿史那骨力也跟著喊,而且喊的勢頭還那麼大,和那個馬龍更是兄弟相稱呼,著實讓他很不痛快。
闕啜忠節看兒子指望不上,就和自己的幾個老部下偷偷商量,準備來個突然刺殺,結果派出去了三撥的刺客,都被一個速度很快的黑衣男子給幹掉了,人頭都扔回了他的大帳中。
有一次,娑葛外出,受到了一支騎兵的圍攻,結果那隊騎兵還沒等衝到娑葛的馬前,就被一個人一通亂箭,射得沒幾個活口了。
神弓鬼劍在碎葉造成的震懾,比焉耆和安西的影響更大,尤其是冬日草原的風強勁,把他們的故事能吹到更遠的地方。
令狐楚及時將碎葉的情況通過驛兵傳遞給了郭元振,郭元振上書大唐朝廷,希望朝廷能給闕啜忠節在長安封了一個官職,來年春天就能調他前往長安上任,這樣娑葛也正式繼任突騎施部落大首領和西突厥十姓部落盟主,甚至以後也許能繼任西突厥十姓可汗呢,統一西突厥各部落。
事情終於圓滿地解決了,令狐楚和馬龍也告別了娑葛,返回撒馬爾罕。
娑葛和紅霞、蘇祿等人把他們送出去了很遠,紅霞一直舍不得離開他們,她單獨和令狐楚告別。
“子羽兄,後來我想了一想,也許越兒做得對,錯的是我們,不要生氣了,你們大唐人說得好,血濃於水。”
令狐楚點了點頭,“是的,我知道了。”
“子羽兄,什麼時候,我還能在你身邊做事啊?”紅霞覺得很失落,撒馬爾罕的那段歲月讓她太難忘了,可一切都匆匆過去,結束在了父親的噩耗中。
“會有機會的吧,也許是明年春天,春天到來的時候,也許我也能再來碎葉川呢,”令狐楚隨口這麼一說,卻成了一道預言。
“好啊,那我就期待碎葉川的春天吧,雖然這個冬天是這麼的漫長。”
在眾人的目送下,兩個人打馬遠去,消失在蒼茫的草原上。
紅霞並不知道,同樣的情形,在第二年的春天,同樣又上演了。
等撒馬爾罕城中的廣場出現在眼前的時候,越兒還在呼吸著那輪太陽的溫暖,雖然它正在向西方的地平線沉去。
西方,逐漸被一片暮靄所籠罩,看不清那裏的一切。
既然冬天還沒有過去,既然春天還沒有到來,就讓我們在這個寂靜的冬日,盡情享受這一輪溫暖的太陽吧。
等春天來了,再讓我們出發,踏上未知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