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堯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這天,他獨自一個拜罷天地,站在祭壇上遠眺長河落日,忽見天邊濁雲翻滾,如山一般壓來;少時,頓感腳下不停地震動,水流加速,原來來者不是雲山,而是特大洪峰!帝堯這一驚非同小可,大叫一聲:“哎呀!…天哪,你是在懲罰哪個呀!”一口鮮血噴在水裏,摔倒在地。原來,這場洪水並不是上天重新降下的,而是巨靈開山後排放的山澤積水;帝堯消息閉塞,對此並不知情,以至造成了無法挽救的誤會。
“陛下…”紀昌從後山打獵歸來,忽聽響聲隆隆,抬頭望見巨浪已經接近祭壇,驚呼一聲,隨即拋下獵物縱身躍下。當他一把撈起帝堯時,發現抱著他爬坡上岸已經來不及了。恰在這時,打柴歸來的鴻均也呼喊著落在祭壇上。兩人架起帝堯騰空躍起,落在高處。回望身後,那祭壇早已被濁流毫不留情地吞沒了。籛鏗正在熬野雞羹,聽到聲響,拿著勺子跑了出來,急忙招呼著把帝堯安置好,把脈診視良久,說:“陛下憂慮過甚,集結於胸;今日受到極大地衝擊,身心崩潰,魂魄逃離軀體。…不過暫時無礙,須精心調養。”
當虞舜一行趕到時,帝堯已經清醒過來,隻是身體虛弱,靠了雉羹的營養才勉強支撐著坐起來。他盤膝靠在大樹上閉目沉思,時而望一眼滾滾洪流,雙眉緊蹙,一言不發,儼然一副雕像。虞舜匍匐在地,說:“臣虞舜拜上陛下,祝您萬歲萬萬歲!”
現在不管臣下呼喊多少個“萬歲”,帝堯也聽不見了。侍候在旁的籛鏗輕輕推他一下,帝堯慢慢睜開了雙目。
“知道了,退下吧!”帝堯掃了虞舜一眼,隻說了六個字,便又閉目養神。
在場的群臣心裏蕩起一陣漣漪。因為“知道了,退下吧”這句話,是帝堯朝會時的一句貫常用語。一名大臣上奏後,如果帝堯覺得他的發言沒什麼可取之處,就用這句話把他打發了。但對虞舜的話,帝堯從來都聽得認真,並且經常與其進行討論,態度親切而又透露出尊重,這是臣僚們盡人皆知的。今天怎麼啦?怎麼虞舜還沒說話就被打發啦?大家莫名其妙,麵麵相覷。
虞舜剛站起身來,帝堯又說話了:“丹朱呢,丹朱怎麼還不來?”
這一下更讓臣子們震驚了。因為帝堯很少提起丹朱,即使提到他,也是批評為多。在場的人都有一種不詳的感覺,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虞舜。
虞舜麵色平靜。他雖然長期被作為接班人來培養,但頭腦並沒有發熱,而是越到後來越冷靜,言行也越發的謹慎。他設想過各種不利的結局,也許現在序幕剛剛拉開。虞舜也是相信天命的,決定以不變應萬變,隻要帝堯還活著,就要按他的指令行事,讓上天決定自己的命運。虞舜唯一在乎的,是娥皇、女英的態度。一次他半開玩笑地說:“如果以後我失寵了,被趕回曆山躬耕壟畝,你倆還會跟我回去嗎?”娥皇詫異地回答:“我倆決定嫁給你時,你不就是個種田人、打魚人、製陶匠嗎?已經做夫妻這麼多年了,你回去幹老本行,我們為什麼還要離開你呢?”女英的表態更幹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走到哪裏,我就跟到哪裏;你幹什麼營生,我就幫你幹什麼。隻要你不變心,這輩子我是不會再跟別人的了。”
此時此刻,娥皇、女英的聲音在耳邊回蕩。虞舜掃一眼眾人,手指熊羆說:“兄弟,你走路快,速到丹淅請丹朱到這裏來。…不,請他直接去京都,我們要把陛下送回京都去。”
“是!”熊羆拔腿飛一般離去。
虞舜指揮眾人砍樹削竹,紮起一副山轎,正打算設法動員帝堯上轎,忽聽怒濤咆哮,大地顫抖,第二撥洪峰又到了。他測算,這應該是龍門瀉洪光臨了。此時空中響起一個炸雷,傾盆大雨鋪天蓋地澆將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