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妖怪,他的確是個妖怪!”虞舜驚叫。
天遺的妖怪形象也被另一個人捕捉到了。他就是皋陶。皋陶生有一雙明察秋毫的眼睛,從不放過任何些微的變化。皋陶不動聲色,隻是輕輕地握住獬豸的獨角。
獬豸發出三聲穿透雲天的嘯叫,像是在笑;二目射出兩道犀利的金光,反複在天遺和虞舜身上聚焦。虞舜坦然自若,天遺卻心慌意亂,頭皮一乍一乍地驚出一身冷汗。突然,天遺怪叫一聲,掙脫虞舜的手縱身跳出圈外。虞舜揚起銀蛇鞭狠命抽去。但銀蛇鞭硬生生地停在半空,像被空氣凝住一般。因為虞舜忽然發現,顆手已被天遺劫持了。
天遺左手把顆手緊緊夾在腰間,右手掐著她的脖子,冷笑著說:“你們都在原地兒呆著,不要*我傷害這個小姑娘。”
“你…你太無恥了!”虞舜一衝動,欲拔步撲上去,被皋陶拽住。他渾身直打哆嗦。如果妹妹發生不虞之禍,不光是對父母不好交代,他本人也終生不會原諒自己。
天遺一步步退到河岸,躥過河灘,一頭紮進水裏。虞舜驚叫著衝上河岸,正待飛身跳河救妹,又被皋陶拉住。
“你看!”皋陶指向河床。
水麵上浮出一個龐然大物,龍首蛇身,血口如盆,正是虞舜所瞄見的那個天遺原形窫寙。它用尾巴纏緊顆手,高高翹起,把她懸在空中。看到顆手還活著,虞舜稍覺心安。
窫寙爬上河灘,喉嚨裏發出嗡嗡人語:“我不想傷害這個小姑娘,隻是拿來當作釣餌而已。我想用她換你一條臂膀,這對你來說並不是致命的損失,但卻可以改變我的命運。如果你舍不得作出犧牲,你妹妹就是我口中的一塊點心了。”
窫寙移動尾巴,把顆手吊在張開的嘴巴上方,幾乎碰到森森白牙。
“快把她放到沙灘上,我答應你的條件!”虞舜回顧左右,“誰帶著刀劍借我一用?”
稍遠處有一個肉攤,虞舜抽鞭“啪”的一聲甩去,屠夫手中的砍刀應聲飛起,落在虞舜手中。
“哥哥不要斷臂,你還要養活父母呀!”顆手撕心裂肺地哭喊。
眾人為之動容,一起呼喊起來:“快把姑娘放下來!”
“不要砍哪!”
虞舜一咬牙掄起砍刀…
耳邊風聲驟響,虞舜隻覺得手腕一陣發麻,砍刀“當啷”一聲落在地上。
原來是皋陶騎著獬豸趕到身後,及時阻止了虞舜斷臂救妹的義舉。皋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發現遠處有一名狙擊手正在對準水怪彎弓射箭,於是論起簫管,敲在虞舜手腕穴道上。
一支粗壯的羽箭閃電般的飛來,窫寙高翹的長尾“哢嚓”折斷,顆手隨同斷尾一同跌落沙灘。又一支箭呼嘯而過,戳掉窫寙一片頭皮。窫寙一個驢打滾滾進河裏,水麵上泛起一片殷紅。
“妹妹——”虞舜縱身一躍跳進河床,抱起昏厥的顆手,不停地哭叫,眼淚衝刷著她滿臉黃沙。顆手露出微笑的臉,忽然抬起滿是顏料的手,在虞舜臉上抹了一把,撒嬌地說:“你也是個妖怪!”
出手救下顆手的射者就是羿。與鑿齒的一場惡戰,讓羿的神力消耗殆盡。他精疲力竭,神情萎靡,於是回到夷儀休養將息。此前嫦娥生了個兒子,如今已在蹣跚學步、牙牙學語。嫦娥的性情也因懷孕生子而發生變化,原來平日裏總是冷冰冰的她,開始升溫轉暖;雖然仍是矜持有餘,熱情不足,但對羿來說,已經有了冰溶雪化、春意盎然的感覺,欣喜不已。天倫之樂是一劑良藥,讓羿從征戰殺伐的夢魘中擺脫出來,開始了一種全新的生活,心境平靜而歡愉。總結走過的路,羿常常反思:人的一生高高低低,坎坎坷坷,或昂揚奮進,或消極掙紮,究竟哪裏是個值得留戀的平衡點?擬或說,一個人苦苦奮爭,究竟是在尋求一個什麼樣的生存狀態?難道就是眼下自己這種家道殷實、夫妻和諧、子孫平安的境界嗎?如若不是,那又是什麼呢?
注(1)《史記?秦本紀》:“秦之先,帝顓頊之苗裔。孫曰女修,女修織,玄鳥隕卵,女修吞之,生子大業(即皋陶),大業取少典之子,曰女華,女華生大費。(伯益)”
(2)(漢)王充《論衡?是應》:“儒者說雲,獬豸一角之羊也,性知有罪。皋陶治獄,其罪疑者,令羊觸之,有罪則觸,無罪則不觸。故皋陶敬羊,起坐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