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憤之餘,我返回銀鐲家,拿出我的記者證,向他們講明利害關係,告訴他們,如果老太太發生意外,我將馬上報警,一切後果由他們家人負責。
得知我的身份,他們才慌了神。銀鐲的父親趕緊讓他兒子找了輛三輪機動車,司機非要100塊錢才答應送我們。
坐上三輪車,我們一行四人趕緊向村外追去,大約追了兩公裏,才看見他們母子二人站在野外攔車。看到車上是我們,老人又一次哭起來。原來,兩個小時他們也沒能走出兩公裏遠,老人還掉到溝裏一次,萬幸的是沒有摔傷。
借著車燈,我發現跟我們來的那個男媒人在和銀鐲的父親說著什麼。我說“開車”,準備扔下男媒人走人,他看到我們的車開了,就趕緊跑著扒上了車。
半路上,我又給了車夫100塊錢,他才答應將我們送到固原縣。直到淩晨2點,我們才跌跌撞撞地逃到了固原縣城,找到一個五元錢的大鋪店住下。這時,一顆提著的心才得以放下。
我外出拍片多年,這還是第一次遇到被扣作“人質”的情況。回到洛陽後,銀鐲的家人先後六次給我打電話,說他們還願意把女兒嫁過來,請我們再到他們家去談,並咒罵那三個媒人攪了他們家的親事。這家人為他們當時的行為感到後悔,可那時老三已把另一個姑娘娶回了家,正在度蜜月呢。
在固原,一大早起來,老三和他嫂子便將當地的三個媒人統統趕走。下午2點鍾,我們將疲憊不堪的老人送上火車,讓她先回洛陽。隨後,我們又回到開城鄉,到聰梅姨媽家,想做最後一次努力。我們在這裏住了幾天,等待著周圍的媒人給老三介紹媳婦。
老三母親哇哇大哭:“上來三次了都沒把媳婦娶回家,這要是回去了,村裏人說起閑話來多丟人哪!”
2001年2月,老三再次來到固原縣開城鄉,相親前,他先去理了發。
聰梅的姨媽展示她說媒成功的結婚對象。
隨風飄落的生命
來寧夏等西部貧困地區相親、招妻的現象,十幾年前,甚至更早就有。這裏環境惡劣,人們生活貧困,於是,自然條件相對較好的地方,便有不少人來此招妻。他們當中多是在當地找媳婦有困難的,有的是殘疾人,有的年齡大或相貌醜,或是二婚、三婚,等等。這裏的姑娘大多嫁到河北、河南、山東、內蒙古、天津、北京等地。
人的生命有時就像一粒種子,隨風飄落到什麼地方,都得生根、發芽、成長,哪怕這種生長有時是扭曲的。有時候,環境不是自己能選擇的。人們想要改變惡劣的生存條件,唯一的選擇就是遷移到自然條件好的地方去。在自由遷徙受到限製、無力完成理想的遷徙時,就要借助某種外部力量。
遠嫁到好的環境中去,對這裏的姑娘來說是唯一的出路。家裏既得到了經濟補償,自己又改變了生存環境,應該說是件好事。掙紮在貧困邊緣的人,會抓住每一個到來的希望,這種希望有時是不能用正常的倫理道德去衡量評價的。對男人們來說,掙錢娶媳婦,並讓她們傳宗接代,也是天經地義的。
在聰梅的姨媽家等待的幾天裏,我和這裏的一些人聊天時,趁機做了些調查。僅在開城這樣的鄉村,這幾年外嫁的姑娘就有百人之多。我了解到了很多女子嫁人的心酸事。
1996年,曾有一位姑娘被家人遠嫁給河北滄州的一個傻子。兩年後,姑娘又跑回來,男方家人從滄州追來,前後三次,男方每次都得付錢才能將人帶回去。三次的花費將近30000元。女子本人雖說不願意,可也無法抗拒家人和命運的安排。還有姑侄二人雙雙被河北人娶走,兩年後又雙雙離婚回到了家鄉的情況。
地區風俗、文化、生活,還有人的性格都存在著巨大差異,遠嫁他鄉後,一旦無法適應對方,這種先結婚後戀愛的婚姻生活大多不會長久。
1997年前,開城鄉一個姓馬的姑娘和本地一個男青年自由戀愛,但家人嫌男方家境貧困,便將姑娘以14000元的價格許給了內蒙古臨河的一個男子。出嫁的路上,在一個叫盤石(音)的車站,新娘子離奇失蹤。新郎向女方的父母要錢,而女方的父母則向新郎要人,雙方誰都不知道新娘是怎麼失蹤的,男方落了個雞飛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