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幣(1 / 1)

老楊正坐在家裏沙發上有滋有味地看王小丫主持的《開心辭典》,出去買東西的妻子鐵青著臉怒衝衝地走了進來。老王趕緊把電視音量調小,小心地問,咋的了。

“還問我咋的了?”妻子拿出一張一百元的人民幣朝老楊臉上一扔,“你瞎了眼了,昨天給我的三百元錢裏這張是假的。害得我剛才在超市被人說成是騙子。”

“不可能吧。”老楊撿起那張錢,放手裏又搓又抖,然後對著窗戶的亮光照,“這是單位昨天發的暑期降溫費,怎麼會有假錢?”

“你個豬腦殼,人家超市的驗鈔機說是假的,你還爭個屁!”

老楊就站起來:“那我找單位出納老吳去,怎麼能用假錢坑人。”

“說你豬腦袋就豬腦袋,昨天瞎了眼了?現在找人家有屁用,人家反倒會咬你拿假錢去誆他。”

老楊就隻好坐下來,垂頭喪氣地關了電視:“日他娘的,現在的人,真不講良心,算我們倒黴。”

“倒黴,為什麼該我們倒黴?人家能用假錢來坑我們,我們為什麼就不能用假錢去蒙別人呢?反正這錢又不是我們造的。”妻子從老楊手裏拿過那張假錢。

接下來的幾天,怎樣把這一百元假幣用出去,成了老楊夫妻倆研究的專題。

去菜場買菜,不行;去商場買東西,不行;晚上去排檔宵夜,不行;和人打牌時混出去,不行……

幾次冒險下來,都是失敗,有時還免不了被人諷刺一頓

.“現在的人真夠賊。”最後妻子也有些失望地撣著那張假幣。

機會還是來了,同事小張下個星期六結婚,要在賓館裏請客。“送禮的人肯定很多,你隨大夥一起把錢塞上去,誰也不會注意的。”妻子把假幣交給老楊,反複地叮囑。

“不大好吧,小張是我的鐵哥們,萬一被發現了丟人。”老楊到底有些心虛。

“什麼鐵哥們,出納老吳和你不也是鐵哥們,不是照樣拿假錢坑你?”妻子開導著說,“再說,小張拿到了假錢,照樣也會想法用出去的,也不會坑到小張,你怕個球。”

老楊想想也是這個理。星期六那天,到了賓館,老楊右手插在褲袋裏,手心裏攥著那張假幣,隨大夥一起到了禮房,老楊就傻了眼,那收禮的人正在用驗鈔機一絲不苟地檢查著每一位客人遞上的鈔票。老楊隻好換了真錢送上,心裏暗暗感歎:現在的人啊,太精了。

就這樣,那張假幣隻能一直躺在抽屜裏,隻要打開抽屜,它就像傷口一樣刺激著老楊兩口子的神經。

轉眼就快過年了,按慣例老楊全家都要在過年前回鄉下去看看年邁的父親,還有其他親人朋友。

“現在春運,人特多,乘車時說不準能當車費用出去。”妻子把那張假幣從抽屜裏拿出來重新放進外衣口袋。

可是結果同樣令人失望。當妻子在擁擠的中巴車裏艱難地掏出那張一百元假錢滿懷期望地遞給售票員後,那個臉上還留著幾分稚氣的女孩把錢抖了幾下,

又從包裏拿出驗鈔機驗了驗,然後就把錢甩給了妻子,還不屑地說:“拿假錢來混,我見得多了,當心我報警。”

妻子的臉霎地像塊紅布,就掩飾著罵:“這是假錢?是哪個沒良心把假錢給了我?”邊罵邊接過假幣,又從裏麵口袋裏摸出真錢。

下了車,老楊才想起要買兩包好點的香煙,自己雖然不抽煙,但是等會遇到熟人還得拋幾根,這樣才好歹像個城裏人。

公路邊有個小賣部,妻子又從外衣口袋裏摸出那張已經皺巴巴的假幣,呶呶嘴示意老楊去碰碰運氣。

賣東西的是個六七十歲的老頭,滿臉皺紋,戴著一頂絨都快掉光了的老雷鋒帽。大概是耳朵有些背,老楊問了三次有沒有十幾元一包的香煙,老頭才搖了搖頭。

“那你這裏最貴的香煙多少錢一包?”

老頭就伸出右手五個指頭。老楊就說來兩包吧,然後就裝著很隨便地把那張假幣從一疊一百元鈔票裏抽出來遞給了老頭,心裏緊張得像許多麵鼓在擂。

老頭就高興地接過錢放進抽屜,然後翻箱倒櫃地湊了九十塊錢,數了又數之後和兩包香煙一起交給了老楊。

回城的車上,老楊輕鬆地感歎:“還是鄉下人老實啊。”

妻子也舒了一口氣,感激似地說:“也多虧了這老實的鄉下人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