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仁愛”說在越國碰了壁,卻得到了吳王夫差的共鳴:“斬臣服之國君,是為背信;誅友邦之來使,是為無禮;殺本王愛妃,是為薄情寡義。”並為越國放糧一萬石,拯救災民。夫差不僅仁德愛民,寬宏大量,與西施心靈相通,而且對西施噓寒問暖,百般體貼,成了一位光明磊落的大丈夫、有情有義的真君子,逐漸贏得了西施的芳心。從當初痛別範蠡、入吳為妃的被逼無奈,到“念大王集寵幸千百一身,沐新愛憶舊情枉自傷悲”的兩頭為難,再到“西施心中愧疚深,紅顏厄運家國亡”的深深自責。在臨死之前,夫差有一段慷慨陳詞:“安得娘娘身無恙,大丈夫一死又何妨!”“大丈夫生當人傑,雄風在死做鬼梟。”完全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寧死不屈的大英雄,難怪西施對死後的夫差頂禮膜拜:“磊磊君子仁之君,不求予取求真情。人說王業夢寐求,寧棄王業情不變。人說君位享至尊,寧失至尊情不變。人說生命誠可貴,寧舍生命情不變。言行合一踐前諾,讀懂西施仁愛心。”西施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了。
由此,荒淫暴虐的夫差成了光明磊落的君子,含垢忍辱、臥薪嚐膽的勾踐和範蠡君臣,都成了隻講權謀、陰險狡詐、不講情義、沒有骨氣的小人。在《西施淚》中,麵對吳軍的搜查,範蠡勸西施快躲起來,“姑娘你莫入虎口作羔羊”,並表示國難當頭、無力保護自己心愛女子的愧疚;勾踐也是一樣,“還望西施姑娘前程珍重”。而在《情殤》中,範蠡請求西施:“求雄起暫受辱強越疲吳,有情人終相聚待等明天”,勾踐更是把西施當作“人肉炸彈”:“驚天紅顏一奇葩,堪敵十萬黃金甲”,為了保全自己,把西施作為羔羊,送入虎口。當西施拒絕勾踐要她除掉伍子胥的要求時,勾踐竟然請求雅蘭公主毒死西施,然後嫁禍伍子胥,是何等的陰險!在夫差逐步贏得西施芳心的同時,範蠡最終失去了西施的感情:“原以為為君解難,別投懷抱虛酬應。誰曾想大王真情,感天動地掠我心。大王他王業江山融關愛,大王他泣血飲命鑄真情。浣紗本是定情物,潔白無瑕似我心。今日魂兒飛魄兒散,心已死情已殤,隻將浣紗做孝綾”,正式把他們之間的愛情送進了墳墓。
吳越兩國的爭霸戰爭是曆史,西施範蠡的愛情故事是傳說。無論是曆史,還是傳說,傳統戲劇中的人物形象,經過曆史積澱,在觀眾心目中早已經定型。作為家喻戶曉的人物,我覺得不宜輕易更改,更不宜完全顛倒,畢竟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假如有人修改《秦香蓮》的劇本,把薄情寡義的陳世美改成重情多義的君子,把孝順公婆的秦香蓮改成紅杏出牆的蕩婦,把鐵麵無私的包拯改成徇私枉法的貪官,觀眾能夠接受嗎?!如果越劇《梁山伯與祝英台》也像電視連續劇那樣,把馬文才改成武功高強的公子,觀眾能夠接受嗎?!尊重傳統,敬畏傳統,即使要修改傳統中的不合理之處,也要慎之又慎,考慮觀眾的接受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