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賀幹把手像刀一般向下用力一揮,倨傲地道:“我突厥疆域數萬裏,西北諸夷爭相歸附,控弦之士八十萬眾!更有默啜可汗英明之主,麾下良將不計其數,今若受辱,我可汗必起傾國之兵雪恥,到那時兩國失和,狼煙四起,誰負其罪?”
金殿之上頓時一片騷動,有些人被八十萬控弦之士這句話給嚇住了。莫賀幹這句話其實有些誇大其辭了,突厥的兵馬最多時也不過三十多萬,再加上幅員遼闊,處處需要守衛,境內各要地和王帳中樞更需精兵拱衛,這都要分薄兵力,何況他們還要戒備西突厥十姓部落,所以默啜所謂的傾國之兵,最多也不會超過二十萬人。
但是並不是每一個大臣都了解突厥形勢,許多文臣隻精於內政,甚至隻精於為官之道,他們並不清楚突厥究竟有多少兵馬,卻知道本國的常備兵力隻有四十萬上下,一聽八十萬之眾自然為之大駭。
武則天雖是個久居深宮的老婦人,但她對這個強鄰卻是了解的,並沒有被莫賀幹的這句話嚇住。但是雖無什麼八十萬控弦之士,隻十餘萬突厥兵就足以在大周各處燃起戰火了,更何況還有吐蕃遙相呼應。
武則天淡然道:“和親炫之以武力,這是貴國使節的風範?我大周常備兵力倍於突厥!我大周更有五千萬民眾,即便是軍隊打光了,朕也隨時可以再召建一支軍隊,誰也休想以武力恫嚇於朕!貴使遠道而來,本負有和平使命,卻口口聲聲打打殺殺,這是你的意思,還是默啜的意思?”
武則天始則淡然,但語氣越來越是嚴肅,到後來已聲色俱厲,莫賀幹急忙撫胸道歉道:“外臣知罪,外臣隻是因為受到貴國大臣的一再羞辱,心生憤懣,這才口出妄言,還祈陛下恕罪!”
武則天冷哼一聲,道:“和親不是須臾可定的事情,你且退下吧,此事容後再議。”
莫賀幹欲言又止,看了看武則天冷峻的臉色,他終究沒有再說話。莫賀幹一走,張柬之、韋嗣立、魏元忠、姚崇、周利用等人就一擁而上,七嘴八舌地搶著說道:“陛下……”
武則天把大袖一揮,厭倦地道:“朕知道了,你們不必再說。此事先拖著,等戰場局勢出現轉機再說。”
突厥求婚的消息很快在長安城中傳開,相王府上的幾個小蘿莉不用打聽就都聽說了,西城惶惶然道:“沒想到突厥也來趁火打劫,還恐嚇說,一旦我朝不答應和親,他們馬上就派兵入侵呢。”
李華婉道:“皇太孫重俊已經被皇祖母杖斃了,如今皇太子隻有三個兒子,平恩王重福,、義興王重俊、北海王重茂都是庶子,是以皇太孫之位久懸未決。朝廷若想許婚,就隻有先定下皇太孫,皇祖母一定不肯倉促決定皇太孫之位的,如此一來,就隻有答應吐蕃和親的要求,先去一強敵了。”
霍國嘟著嘴道:“我早說楊帆那人不可靠了,十娘找他幫忙,可不是越幫越忙。”
“喲!你能耐了是吧?”李持盈捏著她肉頭頭的鼻子,道:“是不是聽你娘說了,知道不管誰出嫁也輪不到你,心裏頭不著急了,就不拍姐姐的馬屁了,嗯?我現在就找他去!”
清陽歎了口氣道:“罷了,十娘,你找他有什麼用呢,我早說了,這種事他也是無能為力的。”
李持盈氣鼓鼓地道:“我……我找他算帳去行不行?他要是沒本事管就老老實實承認嘛,幹嘛要騙我們說他想辦法啊?他既然答應了人家,就應該做到。一諾千金,殺頭不改!我一個小女子都明白的道理,他怎麼可以不明白?”
李持盈憤憤然轉身就走,此時她已回到相王府居住,當即叫人備了車馬直奔隆慶坊,相王這些兒女感情密切,平素經常走動,相王隻道她是去尋幾位王兄了,所以問也沒問,李持盈風風火火地趕到隆慶坊,便要求見楊帆。
莫玄飛此前已經接到過楊帆的吩咐,一見這位李十娘又來了,趕緊說道:“我們阿郎不在,進宮當值去了。”
李持盈眉頭一皺,轉身要走,忽然看見門旁站著幾個將軍府的侍衛,看行色一副要出門的樣子,他們之中有個人牽了兩匹馬,其中一匹是“烏雲蓋雪”,這匹馬遍身頭尾漆也似的烏黑,唯獨四條馬腿齊膝以下雪一樣白。
李持盈當初在宮城曾經見楊帆騎過這匹馬,主人的坐騎當然不是隨意更換的,李持盈登時起疑,轉念再一想忽然記起今天沒有朝會,這位忠武將軍十有八九不曾上朝,李持盈登時怒氣滿胸,雙手叉腰擺出了大茶壺造型。
楊帆躲在照壁後麵暗自慶幸著,他剛才正要出門去大雲寺看望薛懷義,一抬頭正看見那小魔頭下馬車,幸虧他閃的快,沒有被她看見。楊帆正暗自慶幸,就聽外麵一個脆生生的女孩兒聲音喊起來:“楊帆!你出來!楊帆,你出來……”
安樂公主府上大門洞開,十餘奴仆護著一輛清油車出了門,沿隆慶池畔向前行去,楊府門前的喊聲傳來,車廂中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陡然吩咐:“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