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高樓欠身道:“雁某每次差人去廣州進貨,都再三叮囑,務必把尋找東家長兄的事情放在第一位,他們大街小巷,各處轉遍了,還托了廣州的珠寶商人們代為尋找,迄今尚無消息。”
謝沐雯臉上的歡喜頓時被陰霾所取代,雁高樓瞧見她的模樣,也不禁輕輕歎了口氣,雁高樓對東家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據他所知,這位東家本是廣州府一個乞兒,後來蒙貴人收留,這才入京,並被引介為那位貴人的師妹謝大娘,拜謝大娘為義母,成為宮裏的一個女侍衛。
說起來,這位謝都尉對她兄長,當真是手足情深,她在東市、西市、南市開著幾家鋪子,都是為她阿兄置辦的產業。她名下的幾處產業,全都經營從廣東口岸輸入的商品,最初的目的隻是為了差人尋她阿兄方便,不想卻是無心栽柳,因為如今大唐商賈主要是從西域購進商品,從南方購入的貨物少,反而令她的鋪子別樹一幟。
憑著她梅花內衛果毅都尉的身份,她的店鋪不從南方來的商賈手中購買貨物,而是免費搭乘漕船往返於南北,自行購買貨物,這一來購進成本便極低廉,而她派往廣州購貨的人,無一例外都承擔著尋找她兄長下落的使命。
可惜,這麼多年來,廣州的乞丐全被找遍了,也沒找到他的下落。那負責找人的夥計一開始不知道保密,透露了口風,還有些年歲相當的乞丐冒名頂替,讓謝沐雯也不知空歡喜了多少回。
可那些冒充者不管長得再怎麼像,再怎麼會能言巧辯,卻沒有一個能說出她的阿兄送過她什麼首飾,分別時說過怎樣的話。後來負責找人的夥計也知道守緊了口風,冒名頂替者才少了。
在雁掌櫃的看來,恐怕她那兄長早就凍餓而死了,隻是東家癡心一片,這個猜測他是不敢說的,自然也就無從勸起。
謝沐雯卻不這麼想,希望雖是如此渺茫,可幸好還有希望。
她沉默了片刻,點點頭,感傷地道:“有勞掌櫃了,人……還是要繼續找,一定要找到……”
房間裏的氣氛一時有些沉悶,帳房管事見此情形,忙對雁掌櫃的打個眼色,道:“掌櫃的,東家難得過來一趟,咱們剛從廣州進的那批首飾頭麵,何不拿來,叫東家挑選幾件稱意的。”
雁掌櫃的鬆了口氣,連聲道:“不錯不錯,東家,待我把剛剛購進的首飾取來。”
片刻功夫,雁掌櫃的便捧了一口大匣子回來,打開來,裏邊有四層首飾格,一一擺放在幾案上,謝沐雯本不想佩戴首飾,塗脂抹粉,可她在幾匣首飾上隨意地掃了幾眼,突然發現一枚蝴蝶型的釵子,不禁雙眼一亮,道:“我要這隻。”
掌櫃的瞧了一眼那支釵子,不由暗暗搖頭:“掌櫃的雖是開珠玉坊的,這眼光卻實在不怎麼樣,這支釵子的式樣太過俏皮,隻適合未及笄的女兒家簪發,做工雖也精致,瞧那用料也不顯昂貴,在這批購進的釵子裏是屬於下品的。”
掌櫃的委婉地表示了自己的意思,謝沐雯卻搖了搖頭,盯著手中那支釵子,眼神柔柔的,輕聲道:“它雖不是最貴的,卻是我心中最美的,我喜歡這蝴蝶,喜歡這支蝴蝶釵子。”
這時,前邊店麵裏鬼哭狼嚎的慘叫聲傳來,謝沐雯正緬懷著那難忘的時刻,忽然被哭叫聲打斷,大為不悅,便把雙眉一挑,暗惱道:“何人敢在我的店中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