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性”就是“命”(1)(1 / 3)

老了嗎?

不。

端木林相信,隻要還能和女人做愛就不算老。

端木林的實際年齡逼近六十歲,但始終是“逼近”。婚前他打通關節偷改了身份證,於是,好幾年了,他繾綣“天命”、徘徊“耳順”,跟歲月兜圈子打轉轉,躑躅不前。潛意識裏他對六十歲畏之如虎,仿佛那是一道懸崖峭壁,越過去就會粉身碎骨、萬劫不複。他強烈地感覺到,年齡對女人是大忌,對男人有過之而無不及。通常而言,女人三四十歲的時候最怕老,跨過五十歲門檻也就死心塌地、灰心絕念地認老了。女人對老的恐懼體現於外表,容顏凋衰、回天無力,“粉墮百花洲、香殘燕子樓”以後,她們的心也隨之安寧,無奈地接受波瀾不驚的沉靜,“空留繾綣,閑說風流”。她們清楚地明白:大勢已去、敗局已定,拚足全力也打拚不過年輕貌美的女孩子,不管多麼心不甘情不願,還是拱手把男人的世界讓出去,任由嫣紅姹紫的女孩們去馳騁占領。男人對老的恐懼則深藏於骨子裏。女人服老,男人不服老,男人愈老,追逐女人的欲望愈強烈。女人過了五十歲再鬧緋聞就是笑話,男人即使過了八十歲,鬧了緋聞也還是英雄,而且愈老愈英雄。女人用化妝品抵禦衰老,男人靠女人抗拒死亡,女人是老男人最有效的“強心劑”,年歲愈大的男人,愈喜歡追逐年輕的女性。毛頭小子可能喜歡中年婦女,耄耋老翁卻最迷戀十八歲的小姑娘,他們拿小姑娘抵禦對死亡的恐懼。老男人和小姑娘相戀,如同枯樹逢春、杠上開花,自有一種奇詭之美,使生命呈現罕見的豔絕,如同寒梅吐蕊、紅燈映雪。

端木林第二次離婚後身邊極少有固定女人。年逼花甲,對異性不再具有足夠的吸引力,他又看不上中年婦女們,他要的是能夠激發生命活力的嫵媚妖嬈之女性。走近他的漂亮女人倒也不少,但她們醉翁之意不在酒,個個都是手持釣竿的垂釣者,比他這個老漁翁還要“江湖”,他隻能小心翼翼、按兵不動: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絲綸一寸鉤;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獨釣一江秋。

偶爾,端木林也想去歡場尋找風塵女子尋樂。歡場女子有百弊卻有一利: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貨銀兩訖、方便快捷。無奈他患有頑固的心理潔癖,作為畫家,他嗜好在床上像欣賞藝術品那樣,細細地咂摸和感覺女人,並帶著藝術家的眼光玩味女性特有之美。歡場小姐們不管怎般豔麗,都如同開在澇池裏的屎殼郎花,與“美”不搭界。屎殼郎花他小時候見過,豔紅如血地開在鄉下澇池裏,遠遠地看去就像燃燒的火焰,俏麗而又打眼,但花蕊深處彌散出的腐爛氣息令人掩鼻,看得碰不得。看到歡場小姐,他就會不由自主地聯想到鬼魅的屎殼郎花,怎麼都克服不了巨大的心理障礙,心理障礙又會導致身體的障礙。他認定,身體死機不舉,就預示著死亡的蒞臨。對他而言,所謂“性交”就是用女人的存在證明自己的存在,女人的身體就是男人的戰場,而男人的最大成就就是馳騁疆場、斬獲輝煌,如同俗話所說,女人活一張臉,男人活一杆槍。對老之將至的端木林而言,“性”就是“命”,“命”就是“性”,兩相鉗合才能叫作“性命”,失性就等於喪命,延命隻能依靠“壯性”。年歲愈老他愈看重“性”的能量發掘。不願也不能沾染“小姐”,又沒有固定情人,端木林身邊就成了女人的真空地帶。“性”的生理問題倒在其次,他需要的是女人帶來的精神之氧和源自血液深處的生命本能,渴望女人對他而言不是好色,而是抵製衰老、熱愛生命。他很清楚:這世界上萬事萬物都分陰陽兩極,大到天地乾坤,小至花草蟲魚,陰陽交融則盛、陰陽失衡則衰,這是天經地義的自然律法:“陰陽交合,天地氣開”,“合氣通天地,心智貫開辟”。身邊長期缺乏身心交融的女人,男人就會以驚人的速率不可遏製地走向衰萎,性器官也會迅速鈍化:“槍頭”都是愈磨愈光,不磨則荒,長期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就會駑鈍生鏽、凋殘朽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