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笑著說道:“最近寧家很沉默。魏公公打算將寧家剔除出去嗎?”
魏公公麵色訝異,他說道:“咱家真沒想到,少夫人約見咱家,竟然是為了寧家的事情。”
宋安然苦笑一聲,“我的處境有多艱難,魏公公不會不知道吧。”
魏公公挑眉一笑,“咱家知道又如何。當初你們四海商行已經退出了京城糧食市場,既然退出去就不該再回歸。如今四海商行回歸京城糧食市場,還能靠一己之力平抑糧價。
這樣大的事情,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少夫人如今處境艱難,也是少夫人自己選擇的,怪不得別人。”
宋安然點點頭,說道:“魏公公說的沒錯。現在的處境,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也從來沒有怪過別人。但是我希望魏公公能夠留下寧家在順安商行的股份,讓寧家繼續參與順安商行的經營。”
魏公公笑了起來,“少夫人的要求,真是強人所難。”
宋安然笑道:“我的要求,對魏公公來說隻是舉手之勞。魏公公,就算不看寧皇後的麵子,至少也要給承郡王平郡王麵子吧。”
魏公公似笑非笑地說道:“少夫人難道是為了兩位王爺做說客?”
宋安然嘴角微翹,說道:“當然不是。我隻是好意提醒魏公公,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將來的事情誰都說不清楚,可要是萬一寧家有朝一日翻了身,雞犬升天,魏公公豈不是很尷尬。”
魏公公蹙眉。
宋安然再接再厲,“而且魏公公留下寧家,寧家也會感激魏公公。將來寧家要是繼續興旺發達,肯定不會忘記魏公公的恩情。”
魏公公卻笑了起來,說道:“咱家現在不稀罕寧家的感激。咱家反倒是稀罕少夫人的感激。想讓咱家留下寧家,讓寧家繼續經營順安商行,不是不行。關鍵是要看少夫人能出多少價碼。”
宋安然挑眉一笑,“不知魏公公想要什麼?”
“少夫人覺著太監喜歡什麼?”
宋安然笑道:“我覺著魏公公又喜歡權,還喜歡錢。錢,魏公公已經有了。至於錢,所有人都不會嫌多。”
魏公公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少夫人果然是個明白人。同少夫人說話,咱家感到很輕鬆。”
“那魏公公的答案是?”
宋安然盯著魏公公。
魏公公笑了笑,直接說道:“我要四海商行的股份。”
宋安然抿唇一笑,她沒有直接拒絕魏公公,而是問道:“魏公公想用哪種方式擁有四海商行的股份?是投錢參股,還是大家搭夥做生意?”
“咱家既不投錢,也不搭夥。咱家隻想要股份。”魏公公貪婪的嘴臉一覽無遺。
宋安然暗自嗤笑一聲,“魏公公的胃口可真大。”
魏公公一臉高傲,似乎已經勝券在握。他對宋安然說道:“少夫人可以拒絕咱家,反正今日有所求的人是少夫人,而不是咱家。”
宋安然放下茶杯,冷冷一笑,然後說道:“想讓寧家繼續經營順安商行,此事看起來很難,但是對本夫人來說,也就是一個人情的事。
本夫人原本可以不用找魏公公,別的人也可以替本夫人辦到這件事情。
但是後來本夫人一想,魏公公你才是內務府太監總管,要是直接越過你,這就不太不合適了。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見麵。
我今日來見魏公公,是帶著極大的誠意。可要是魏公公非要獅子大開口,那恕我無法奉陪。找誰都是找,相信宮裏麵還有比魏公公更有本事的人願意幫助本夫人。”
宋安然作勢要離開,魏公公卻叫道:“少夫人這麼離開,就不擔心四海商行被架到火上烤?”
宋安然回頭,含笑看著魏公公,“本夫人的確擔心四海商行被架到火上烤,也擔心陛下對四海商行關注過多。但是本夫人從來不會因為怕,就會退縮。
魏公公,你自問你比起當年的錦衣衛指揮使江忠江大人,孰強孰弱?當年江大人用抄家滅族來威脅本夫人,本夫人絲毫不懼。
今日魏公公用區區一個四海商行來威脅本夫人,本夫人會怕嗎?沒了四海商行,靠本夫人的本事,要不了三年,市麵上就會出現一家四通商行。魏公公要不要同我打賭?”
麵對宋安然的霸氣和強勢,魏公公大皺眉頭的同時,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大熱天,魏公公硬生生的打了一個激靈。
魏公公盯著宋安然看。宋安然就大大方方的讓他看。
魏公公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咱家不過是和少夫人開開玩笑,沒想到少夫人竟然當真了。少夫人,任何事情都是談出來的,你應該給咱家多一點時間和耐心。
總而言之,咱家從心裏頭佩服少夫人。縱觀天下,能夠做到像少夫人這樣,不輸天下男子,真是少之又少。”
宋安然重新坐下來,她含笑問道:“魏公公是打算繼續談嗎?”
魏公公笑道:“咱家當然願意同少夫人繼續談下去。就像少夫人所說,凡事留一線,日後好想見,咱家也覺著留著寧家好處多於壞處。就算不給皇後娘娘麵子,至少也要給兩位王爺麵子。少夫人,咱家說的可對?”
宋安然笑道:“魏公公說的話,自然不會錯。”
魏公公大笑起來,“咱家比起少夫人來,還是差遠了。咱家現在就可以答應少夫人,會保留寧家在順安商行的股份,甚至可以讓寧家繼續經營順安商行。隻是少夫人也該表現出一點誠意才對。”
宋安然說道:“這是應該。我說過,魏公公可以和四海商行搭夥做生意。”
“不不不,咱家對四海商行的生意沒有興趣,這一點請少夫人盡管放心。咱家就想知道,少夫人同宮裏麵哪位公公相熟,能否介紹一下?”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盯著魏公公,然後很不客氣地說道:“魏公公,你這麼做,已經犯了忌諱。”
魏公公卻笑道:“咱家當然知道這麼做犯了忌諱。可要是少夫人不給點誠意,咱家又如何能夠甘心。”
宋安然冷冷一笑,麵有不悅之色。她對魏公公說道:“魏公公可知道,我讓你保全寧家,其實也是在幫你。”
魏公公不解,“此話怎講?”
宋安然冷哼一聲,一臉嫌棄地看著魏公公,“陛下可以肆意糟踐寧家,無人敢說一個不字,因為陛下是天子,是天下之主。
但是這不代表魏公公也能肆意糟踐寧家。寧家好歹也是伯爵府,好歹也是皇後娘娘的娘家,好歹也是兩位王爺的母族。
說句不好聽的話,以你魏公公的身份,肆意糟踐寧家,你說會不會引起文官武將的反感?會不會讓兩位王爺記恨?
會不會有人趁機掀開你們內務府這幾年做的‘好事’?到時候魏公公還能全身而退嗎?隻怕不僅不能全身而退,說不定連性命都保不住。
反之,魏公公留下寧家,做出有情有義的態度,無論是誰見了魏公公,都要說一聲好樣的。就連兩位王爺和寧皇後,都要對魏公公另眼相看。
或許魏公公不在乎皇後娘娘同兩位王爺的態度。但是魏公公連陛下的態度也不在意嗎?陛下可以做到冷心絕情,不代表必陛下希望身邊的人個個都冷心絕情。
一個人有情有義,總歸要比心狠手辣更受人歡迎,也會讓人覺著更忠心,更可信。
就好比錦衣衛指揮使這個位置,坐上這個位置的人,多半都有這樣或者那樣的毛病。毛病越多,反而坐在這個位置上越久。魏公公,你想一想,我說的有道理嗎?”
魏公公覺著宋安然說的話非常有道理。可是他不能直接承認。
魏公公冷哼一聲,說道:“少夫人說的話的確很讓人動心,難怪世人都說少夫人有一顆七竅玲瓏心,能將死的說成活的,能將活的說成死的。
隻是咱家已經坐上內務府總管的位置,咱家這輩子已經到了頂峰,再往上就是天花板。少夫人,你說說咱家現在這個處境,還有必要那麼拚嗎?”
宋安然笑道:“當然有必要。不僅要拚,還有比以前更拚。魏公公坐上內務府總管的位置,這隻是開始。我就問魏公公一句,你想在這個位置上坐多久?
半年?一年?五年?十年?還是下半生始終坐在這個位置上?既然魏公公想要長長久久地霸占這個位置,那麼就更應該拚盡全力,努力在陛下麵前耍好感。
唯有如此,魏公公才不用擔心被人取而代之,身首異處。魏公公,我說的可都是金玉良言,你若是不聽,那下次本夫人再也不會找你。
反正宮裏內侍千千萬,總有一個能夠領會本夫人的意思。大不了本夫人砸個幾萬兩,甚至是十幾萬兩的銀子扶他上位。”
說完,宋安然就含笑看著魏公公,等待著魏公公的決定。
魏公公幾乎被宋安然逼到了角落裏,心裏頭也是蠻心酸的。以前都是他逼迫別人,如今換做他被人逼迫,位置顛倒,滋味難受啊。
可是偏偏宋安然說的話那麼有道理,這讓魏公公很是不甘心啊。
明明是宋安然求他幫忙,為什麼到最後他還要感謝宋安然。這還有天理嗎?
魏公公咬碎了牙齒,心裏麵五味雜陳。罷了,罷了,想占宋安然的便宜,就非得逮住她的把柄。否則他一個人對上宋安然,簡直一點勝算都沒有。
魏公公也很幹脆,他對宋安然說道:“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咱家也不講究了。改天咱家出五萬兩銀子交給四海商行,希望等到年底的時候,四海商行能給咱家一個驚喜。”
這才對嘛。獅子大開口,是遭人厭惡的。大家合夥做生意,這才是合作的正確方式。
宋安然對魏公公說道:“魏公公放心,你投錢給四海商行做生意,不敢說賺多少,至少年底的時候魏公公肯定不會失望。魏公公,寧家那邊就拜托你多加照顧。這份人情,本夫人會記在心頭,將來必有回報。”
魏公公感慨道:“寧家真是走了大運。竟然勞少夫人如此費心費力的替寧家打算。”
宋安然含笑說道:“都是舉手之勞。魏公公,你忙,本夫人就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