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宓上了馬車,一把抱住宋安然,輕輕拍著宋安然的肩背,“事情我都聽說了,不要傷心。”
宋安然無聲抽泣,聞先生對於她來說,亦師亦友,這麼多年幫她良多,她怎麼可能不傷心。她又不是冷血動物。
她現在還能清晰地記起二人第一次見麵的情形。兩人互相試探,鬥智鬥勇,最後她說服聞先生答應幫忙拯救宋子期,這才讓宋子期成功從詔獄中走了出來。
逢年過節,她都會來看望聞先生。要是來不了,也會派人將禮物送上。
宋安然依偎在顏宓的懷裏,抽泣道:“我很難過。”
“別難過。”
顏宓輕聲安撫宋安然。緊接著顏宓貼近宋安然的耳朵,悄聲說道:“有個人讓我給你帶句話,他說他很好,讓你不要擔心。”
宋安然猛地抬起頭,睜大了眼睛盯著顏宓,嘴唇哆嗦著。此時此刻,宋安然的內心早已經掀起驚濤駭浪,她不敢相信,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緊張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顏宓撩起宋安然的碎發,說道:“這種事情,我能騙你嗎?”
宋安然貼近顏宓,激動地問道:“他真的沒事?那他現在在哪裏?他為什麼會讓你給我傳話,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一聲?他知不知道,當我得知消息的時候,我有多惶恐多緊張。”
“你先別急。這麼多問題,讓我一個一個的回答,好不好?”顏宓好笑地看著宋安然,忍不住刮了下宋安然的鼻子。
宋安然很急切,她沒辦法不緊張,沒辦法不著急。她之前還以為聞先生已經葬身火海,結果一轉眼,顏宓告訴她聞先生沒死。
從大悲到大喜,虧得宋安然身體健康,才沒有因為太過激動而昏迷過去。
顏宓趕緊替宋安然順氣,一邊說道:“昨晚通天觀起火的時候,我正好路過這裏。”
正好路過?宋安然狐疑地盯著顏宓。
顏宓笑了笑,伸手在宋安然的額頭上彈了一下,也沒解釋為什麼會正好路過通天觀。
反正就是顏宓路過通天觀的時候,看見通天觀起火,想到聞先生和宋安然的交情,就偷偷潛入通天觀查看。結果發現,通天觀裏的人全部昏迷不醒。眼看著火勢越來越旺,顏宓也沒猶豫,趕緊將聞先生救出來。
怕引起下毒之人的懷疑,顏宓又辛苦地從亂葬崗拉來一具屍體丟在聞先生的臥房裏。這樣一來,屍體的數目剛剛合適。
之後顏宓替聞先生解了毒,聞先生直說自己大意了。以為永和帝死了,沒人敢殺他,卻沒想到永和帝才是他真正的保護傘。
永和帝在一日,就沒人敢動他一根汗毛,他就是超然的存在。永和帝一死,聞先生就失去了最大保護傘。這些年,聞先生參與的陰謀太多,知道的事情也太多,很多人都希望他死。
於是就在昨晚,某些忍不住的人終於動手了。
聽到這裏,宋安然急切地問道:“聞先生現在怎麼樣,要緊嗎?他人現在在哪裏?”
顏宓說道:“聞先生很好,解了毒之後就能正常活動。他現在已經離開京城南下。”
宋安然抓緊了顏宓的手腕,“知道是誰要殺聞先生嗎?”
顏宓搖頭,“聞先生不肯說,我也就沒追問。”
宋安然盯著顏宓,她不相信這話。顏宓是一個喜歡追根究底的人,就是埋藏二十年的秘密,他都要想方設法地挖掘出來,又怎麼可能放著殺人放火的人不問。
顏宓輕聲一笑,悄聲對宋安然說道:“我們隻要知道聞先生平安無事就行了,其他的細枝末節,既然聞先生不想我們知道,那我們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比較好。”
宋安然抓緊顏宓的手,緊張地問道:“是不是宮裏麵的人做的?”
顏宓笑而不語,既不否認宋安然的猜測,也不肯定她的猜測。
宋安然心裏頭一驚,果然和宮裏麵的人有關嗎?難道真的是元康帝動的手?
這樣鬼鬼祟祟的舉動,並不像元康帝的手筆。元康帝要殺一個人,何必弄得這麼麻煩,還引來四方圍觀。
或許是別的人動的手。畢竟住在宮裏麵的人,可不止聞先生一人。
宋安然有些不放心地問道:“他真的沒事嗎?”
“當然沒事。”顏宓笑道。
宋安然長出一口氣,心裏頭總算放心下來,“他除了讓你給我帶口信以外,還有別的囑咐嗎?有沒有什麼信物。”
顏宓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所以我讓聞先生給你寫了一封信。你自己看吧。”
顏宓從衣袖裏掏出信件,遞給宋安然。
宋安然敢接接過信件,急切地拆開翻看。
的確是聞先生的筆跡,遣詞用句也是聞先生的習慣。
寥寥數語,聞先生隻表達了一個意思,他沒事,讓宋安然不要擔心。別忘了兩個人的約定,到了時間,記得派人去江南接他。
宋安然頓時笑了起來,此時此刻,她才算真正放心下來。聞先生真的還活著,活的好好的。
宋安然喜極而泣,她在意的人沒有死,還有比這更讓人高興的事情嗎。
宋安然抱住顏宓,激動地說道:“謝謝你。多虧有你,聞先生才能逃出生天。”
顏宓摟抱著宋安然,輕拍她的肩背,“別哭了。哭成一個花貓可就不好看了。而且今天過年,你紅腫著一雙眼睛可不太好。”
宋安然趕緊擦掉眼角的淚水,笑道:“你說的對。不過麵對外麵那些人的時候,我還是得裝作傷心的模樣。總之,不能因為我的粗心大意,讓敵人知道聞先生還活在世上。”
“聞先生有你這樣一個忘年交,是他的幸事。”
宋安然連連搖頭,“不是你說的那樣。我能認識聞先生,能得到他的看重,這是我的幸運,我很感激老天爺沒有徹底放棄我。”
顏宓頓時笑了起來,“又在說傻話了。老天爺要是敢放棄你,我替你報仇。”
宋安然大笑起來,“這可是你說的,誰要是欺負了我,你就替我報仇。”
“放心,肯定不能看著你被人欺負。”顏宓一邊笑著,一邊替宋安然擦拭眼角的淚痕。
小哭包,哭得這麼慘,都是聞先生害的。
宋安然卻一把推開顏宓,她對顏宓說道:“今天是大年三十,我要趕著回家。你也要早點回去和家人團聚。”
顏宓直愣愣地看著宋安然,擲地有聲地說道:“明年,你就要跟著我一起過年。我現在就盼著時間能夠過快一點,你能早點嫁給我。”
宋安然羞澀一笑,“我肯定會嫁給你,你趕緊離開。外麵那麼多人,你要是一直不下馬車,該有人說閑話了。”
“我們是未婚夫妻,沒什麼可避諱的。”
顏宓還想和宋安然親近親近,宋安然堅決不答應。
最終顏宓還是被宋安然趕下了馬車。顏宓站在馬車門口,眼神格外幽怨。
宋安然瞬間哆嗦了一下,顏宓能不能別做出那樣的眼神,真讓人受不了啊。
顏宓瞧著宋安然一臉不自在的模樣,瞬間笑了起來。顯然他的惡作劇成功了。
宋安然表示,她真的好想打顏宓哦。這個混蛋,竟然用眼神戲耍她。
不等宋安然動手,顏宓就笑哈哈地離開了。
宋安然讓人將白一叫回來,然後啟程回宋家。
宋安然沒對身邊人細說聞先生的事情,隻說顏宓帶來了聞先生的消息。眾丫鬟全部秒懂,言下之意自然是聞先生還活著。那裏的屍體,沒有聞先生。
宋安然回到宋家,宋子期很擔心她的情況。特意將宋安然叫到書房問話。
宋子期對宋安然說道:“我之前讓洗墨到衙門打聽消息,聽衙門裏的人說,通天觀的人很不尋常,似乎是有人尋仇?”
宋安然對宋子期沒有隱瞞,宋安然將自己的發現都告訴了宋子期,比如屍體的異常情況,比如通天觀燒成了灰燼,比如昨晚周圍的鄰居都沒有聽到有人叫救命,也沒人叫救火。
等到大家被通天火焰驚醒的時候,一切都已經遲了。房燒了,人也死了。
之後宋安然又將顏宓那番話,轉告給宋子期。
宋子期聽聞聞先生還活著,頓時鬆了一口氣。
宋子期鄭重說道:“聞先生對我們宋家有大恩,之前我擔心他遭了毒手,還在想怎麼替他報仇。如今聽聞他平安無事,我這心裏頭的大石頭總算能落地了。聞先生有沒有說,下毒放火的人是誰?”
宋安然搖頭,說道:“沒有說。估計是因為聞先生知道得太多,有人不想讓他繼續活著。”
宋子期深深看了眼宋安然,“安然,聞先生的事情牽連甚廣,而且對那個時候的事情我們都不了解。你要記住,聞先生過去的恩怨,既然聞先生自己都不打算追究,你也別追著不放。我擔心你要是追著不放,會引來殺身之禍。”
“父親說的,女兒都明白。女兒沒打算追著不放。女兒連對方是男是女都弄不清楚,實在是有心無力。”
宋子期點點頭,“你能意識到這裏麵的危險,這樣很好。為父希望你能高高興興出嫁,平平安安生活。危險的事情,以後就不要插手了,盡量交給下人或者讓顏宓去做都行。”
宋安然點頭應了一聲,“我聽父親的。”
宋安然辭了宋子期之後,就直接前往中庭。
府中的下人這會都在中庭集合。宋安然要趕在年夜飯之前,給下人訓話,順便將過年的紅包發下去。大家辛苦了一年,不就是盼著過年紅包。
做主子的想過一個舒坦的年,做下人的同樣這麼想。
今年因為打仗的緣故,宋家商鋪和莊子上的收益都很一般,比不上上一年。宋安然名下的產業,因為平價給朝廷供應糧食,今年的利潤也趕不上去年的。
不過宋安然並沒有減少過年紅包的數目,一切照著去年的標準來,看每個人的表現上下浮動。總數額相差不大。
多的有拿到上百兩的過年紅包,少的也有幾兩銀子。而且領的少的,多半都是今年才到宋家當差的下人。這些下人當差才幾個月,了,很多都不熟悉,立功的機會少,紅包自然也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