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師說:“在打開藏品之前,我想先采訪一下小朋友。嗯,隨便找一個。這位小朋友,你來自貧困山區,請問你想對這些幫助你的叔叔阿姨說些什麼呢?”
那小朋友站直敬了一個隊禮,從口袋裏拿出發言稿來,果然是“隨便”找的。小孩才七八歲,長得很瘦,但眼睛很大,很討人喜歡。他抑揚頓挫地讀到以下關鍵句:“謝謝!我家有五個兄弟姐妹,媽媽殘疾,爸爸打工。我照顧妹妹,三歲就開始做飯,五歲照顧媽媽。因為有利德慈善家的捐助才能讀書,我一定好好學習,不跟別人比父母,要跟別人比明天。”其中照顧癱瘓的媽媽那一段,小孩子讀了很久,都讀哭了。
場上很多人感動了,朱哥說:“這麼小,不容易啊!連老子都有點感動。柴米,雖然我們不是好人,但不妨礙我們做點好事。”
我抹了抹眼睛,說:“是挺感人的,《小學生作文選》上的原文,也不改一改。”
主持人兩眼婆娑地走上台,說:“下麵有請公證處公證員講話。”公證員折騰完了,他還不打開綢緞,又請工商聯的領導講話。領導講完了,他還是不打開,又請利德慈善基金會和紅十字會領導講話。最後播放投影,放了中央電視台的一個鑒寶節目,弄得我們都想睡覺了,這猶抱琵琶半遮麵的遮久了,我們就不想看謎底了。我剛有點開小差,熒幕後走出來一個男人,居然就是剛才在中央電視台鑒寶節目裏講話的專家。
拍賣師說:“有請北方師範大學曆史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央電視台《鑒寶》欄目特約專家烏有德,對我們的寶貝作出認證。”兩個超漂亮的禮儀小姐,穿著開叉到臀部的旗袍,在音樂的伴奏下緩緩走向寶貝,輕輕地彎著腰把綢緞打開了——裏麵躺著一個瓶子。
拍賣師說:“請烏老師看一看。”
烏老師戴上白手套,雙手捧起寶貝,然後拿出個放大鏡,細心地察看著每個角落和紋路,說:“嗯,這個瓶子品相完整,做工精細,不是凡物。至少有800多年曆史。從做工來看不像是中原的手藝,具有嶺南百越文化的特點,但又融合了一些黃河文明的特征。初步判斷,可能是南越古國的宮廷器皿,是無價之寶。”
拍賣師鼓掌道:“教授就是教授,專家就是專家。這個瓶子就是南越古國的古董,距今800多年。物主定底價300萬元,而且物主表示要把60%的錢捐出去,這是多麼大方的慈善家啊!”
兩個禮儀小姐小心翼翼地一起把瓶子舉了起來,下麵一陣驚呼。
朱哥說:“這瓶子怎麼這麼眼熟?”
我說:“是眼熟。”
朱哥說:“操他媽,不就是我們送給吳區長的嗎?”
我不敢置信,認真盯了一會兒,說:“可奈何,可奈何啊!”
朱哥咬咬牙,就要喊價。一直在角落裏沒說話的碧元集團楊經理站了起來,大叫道:“碧元集團,一口價,500萬元。”全場冷凍了,大家都不敢出聲。
拍賣師興奮喊道:“啊,有先生出到500萬,還有沒有超過這個數的?有沒有,有沒有?500萬一次,500萬兩次,500萬三次,成……”
朱哥站了起來叫道:“600萬。”我虛脫了,這就是遲遲不願意給我們員工加100元晚修費的老板,他出到了600萬元,600萬元啊!我們預算隻有200萬元,到這裏就是600萬元了?朱哥冷冷地瞟了四周一眼。
碧元集團的經理估計沒有想到半路殺出這樣一個程咬金。一般來說,拍賣行裏一口氣報出超過底價一半以上的價格,就被認為勢在必得了。如果這時還有人加價,就屬於有心要抬杠子結梁子了。
楊經理亂了一下,拍賣師開始興奮地數數。楊經理“啪”地一下站了起來,叫道:“750萬。如果誰再增,歸他了。”
朱哥輕輕笑道:“800萬。”
我們拿著個瓶子,昂首闊步地走出會展廳。朱哥揮一揮手,像個剛勝利的將軍,我們走到沒人處,朱哥說:“柴米,扶一下我。”
我扶住腿發軟的朱哥,沒敢說話。
朱哥說:“柴米,我的身家性命已經賭上去了,先拿到南水中學的合作意向書,然後拿意向書去找範行長拿貸款。向前邁一步,我就是成功人士;退後一步,我就要進牢房了。”
我掏出一根香煙,朱哥搶了過去,哆嗦著手點燃。
朱哥說:“下輩子別做生意,考公務員。”
蓮姐在家裏跟教育局一群太太打了一晚上麻將,輸了12萬元。
朱哥大罵道:“你這敗家娘們,怎麼隻輸這麼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