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行長又歎了一口氣,搖搖頭,冷著臉端起茶杯對著我們。我正想起身走,朱哥“啪”地一聲,也拿起茶杯撞過去:“幹杯,請範兄一定幫忙。”
範行長舉著茶杯,哭笑不得。
朱哥說:“貸款1900萬元,兩年內還款。除了利息,我多交一個百分點,給家鄉銀行的朋友組織點抽獎活動,好嗎?”
範行長臉上看不出表情了,淡淡說道:“朱老板你在小看我,鄙人範仲淹之後,對人民有益的事我就做,無益的事,再多錢也不幹。朱老弟,我們還是不談貸款的事情了吧,談點別的好嗎?”
朱哥說:“嗯。我侄女還在加拿大讀書嗎?”
範行長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一點,說:“是啊,去年考上的,在溫哥華。”
朱哥說:“都是我的失誤。去年侄女考大學時,我正在北京學習,連準備好的賀禮都沒有送出去,這個小東西不值幾個錢,隻是一點心意,隻是一個好意頭,請你一定要代我侄女收下。”朱哥瞟了我一眼,我在兩條煙下麵拿出一個盒子,裏麵裝著個純金的“大鵬展翅”,有兩斤多重,但金子密度大,所以不怎麼起眼。當時的金價是275元每克。
範行長正要拒絕,朱哥擋住他,從容說道:“這也是我的學費。張哥讓我向您好好學習,他說範正直是我國新儒家學派的先生,是嶺南儒商的代表人物,是範——範什麼仲淹的第28代嫡孫。我也是學漢語言的,還是碩士,但不瞞範兄說,我是水貨,學曆是買來的。既然張兄讓我來向您學,我就過來了。這些東西算我的拜師禮品,好不?”
範行長把兩手握在身後,義正辭嚴道:“子曰,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老弟,既然你也是讀書人,就不要陷我於不仁不義還危險之地,又用這些庸俗之物壞我的名節。你說的張兄是哪一位?”
朱哥裝作毫不在意地說道:“哦,就是張遙嘛。”
範行長站了起來,說:“蘇區的張秘書?啊,那是老牌北大畢業生,我們讀書人的驕傲啊!這個,朱老弟你早說嘛,下次叫他過來,我們喝頓酒。”
朱哥說:“是啊,他調到區裏去了。兄弟在蘭村,連個吟詩喝酒的都找不到。貸款的事您再考慮考慮。我們先告辭了。”
範行長抹了抹汗,猶豫了一下,抓著朱哥的手說:“東西拿走,子曰,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不能背叛自己的信念。”
朱哥頓了一下,問:“真不收我這徒弟嗎,嫌我蠢?”
範行長說:“子曰,有教無類。要探討學問隻管過來,我家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你看看我的書櫃,四書五經、孟子荀子、朱熹程頤、陽明船山,乃至曾國藩的原稿都有,群賢畢至,群賢畢至啊!很期待老弟還有張遙兄過來指點一二。”那書櫃古色古香,檀木做的,以我粗淺的知識判斷,確實把曆代儒家的經典都收齊了,就這樣擺在客廳角上,也不知看沒看過。
朱哥說:“你講的那些人我都不熟啊,都哪兒的?我這人認死理,既然你肯收我做徒弟,那收點學費是應該的吧?”
我說:“就是,子曰,嗯,孔子教徒弟,也要收人臘肉。”
範行長說:“哈哈,朱老弟下麵還有些讀書人。你貸款的事我再想想,我記起來了,國家也有扶植中小企業的計劃。但東西一定不收。”
我隻好拿著禮品上車,對朱哥說道:“朱哥,不會又碰到一個艾教授吧?”
朱哥冷哼一聲,說:“哪有這麼多意外,姓範的那是跟我們不熟,還在自我保護。”
我說:“也不一定,他看了這麼多儒家的書,被孔子洗腦了也是可能的。”
朱哥說:“可能個屁,我查過了,他沒有背景,也沒有很高的學曆。在這種遊戲規則下,還能爬到今天這個地步,他有可能單純嗎?做小組長就被人幹掉了。柴米,你怎麼不用腦,你讀那麼多書有屁用啊?想問題還沒我這半文盲清楚。你記住了,嘴巴裏說孔子的人,心裏都是孫子,整天盼著給別人做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