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別墅裏,我終於高燒了,跟朱哥請了一個假,就躺在床上不起來。喝了兩口開水,感覺自己好點了,掙紮著起身去陪客人。想那黃繼光可以舍身堵槍眼,劉胡蘭可以昂首對鍘刀,夏老師忍著胃痙攣努力做假資料,我一個公司的白領骨幹精英——城鄉結合部的超級“白骨精”,關鍵時刻怎能發燒?我搖晃著站起來,又搖晃著倒下,趴在床上,頭生生地疼,我心想:還是睡會兒吧,就睡一小會兒——想念家鄉,想念爸爸的懷抱,我要是不長大該多好,就做個老男孩,每天看看聖鬥士打打拳撒撒嬌。我他媽奔三了,還要不要買房?就準睡十分鍾,不然“白骨精”就隻剩下白骨了。睡著,睡著,就睡著了。
朦朧間,我仿佛進了一個隧道,深邃,無邊,靜謐,隻聽見心跳。隧道裏沒有亮光,隻有灰蒙蒙的一片,像是月光陰森森地滲進來,又像缺少電池的手電筒,弄得光明都奄奄一息、舉而不堅。我成了一個小孩子,天真爛漫,無依無靠,穿著涼鞋一個人在隧道裏走著,剛開始還平靜,我還有東西吃,慢慢地我變得焦躁,因為我找不到出口,找不到同伴,找不到牛肉幹,也找不到爸爸。我大聲呐喊,沒有一個聲音回應小小的我,隻有灰蒙蒙的光和寂靜的影。過了一陣子,光影變成了無數雙眼睛,妖怪、拐彎處的老太婆、被撞死的貓、萬科售樓小姐、賣水果的“撈佬”,還有摟著我笑的朱哥,他們都窺視著我,不晴不雨,不冷不熱,用力盯人的眸子,飛快閃動而出的犀利目光,讓我不寒而栗。我快步向前跑,兩隻腳軟軟地踩在雲端。隧道那麼長,那麼長,長到好像它們是融為一體的,隻有我一人在這混沌之外遊走,又被這混沌緊緊吞噬。我還是個孩子啊,就感覺到我的世界已經謝幕,於是渾身打著冷戰,跑而無力,停又不敢,心髒咚咚猛跳,我慘叫著:“別——啊——啊!”
“柴米,柴米。”一個女人的聲音把我吵醒,一雙談不上嬌嫩的手抹去我額上的汗,她溫柔地說:“做噩夢了啊,吃點東西吧?”我感覺被扶了起來,有人喂了我一口粥。我睜開眼睛,驚叫道:“啊,曉萌?現在幾點了?”
“晚上11點了。”尤曉萌笑道。
“睡了這麼久?”我頭還有些痛,但好像不燒了,“剛才我怎麼了,沒嚇著你吧?”
“沒有,我也經常做夢的。你夢見什麼了?在那裏咿呀鬼叫‘別,啊,啊,啊’的,還手舞足蹈像個鴨子,鬼在抓你啊?”曉萌指著我說道。
我感覺身體狀態好點了,心情也好點了,說:“沒事,夢見被美女強奸了。也不管我願不願意,就把我給活生生地侮辱了,所以我才叫別,別。”
“哈哈,早知道就不叫醒你了。吃晚飯時,你好燙,我給你吃了藥,你居然在說‘謝謝爸爸’。我是你爸爸,你是我兒子啊?”尤曉萌摸著我的頭發,開玩笑道。
我順勢倒在尤曉萌的腿上,趴著撒了一下嬌,感覺自己像個缺寵的孩子或者偽娘,男人偶爾生一下病也不錯,可以體驗一下性別錯位。我說:“你喂我吃過藥?真不記得了。”我又猛地爬了起來:“對了,這是哪兒?那些專家打點好了嗎?朱哥他們還在打麻將嗎,缺不缺角?”
尤曉萌說:“他們早就去溫泉了,隻有艾教授不去,說拿著國家的錢,不是來腐敗的,要繼續審核資料,審得我在一旁都好緊張。正好你病了,朱哥就讓我們三個留在海邊休息。真倒黴,我還沒有泡過溫泉呢。”說完,她打了一個哈欠。
我笑道:“那是應該的,誰讓你是我女朋友。溫泉是我欠你的,下次帶你一個人去。”尤曉萌低頭把玩著鑰匙。
我說:“這深更半夜的,你一個人跑過來照顧我,如此良辰美景,不想做點什麼嗎?”
尤曉萌憨憨一笑,說:“想做什麼?”
我說:“做愛做的事,交配交的人。”
尤曉萌捂著肚子笑了半天,指著我說:“咦,你一個小柴米,你現在行嗎?乖寶寶,喝你的粥吧。”說完後喂了我一口粥。我把手禮貌性地放在她胸上,尤曉萌立馬把我的手打開,也沒有說什麼。我說:“我不喜歡喝粥,我想吃麵條。要不你帶我上街吃碗麵吧?”這麼晚了,我本來想著她會拒絕的。
尤曉萌說:“好啊,好啊,我也悶壞了,你身體沒事吧?不吃東西是不行的,就是不知道這麼晚還有沒有店開門,如果沒有我們買包方便麵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