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3)

行者如歌(第二季)

楔子

江湖兒女,輩輩能者出眾,血雨腥風中,或快意,或歸隱。青天白雲間,逍遙自在,灑脫為上。

我們這套“逍遙遊”係列,正是要將這些江湖兒女快意情仇的故事一一道來……

這是大興王朝建立四百年後的年代。

俗話說,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聖上年邁,膝下單薄。

朝子野心,虎視眈眈地麵對著金鑾殿上那個萬人之上的位置……

而江湖遠朝堂,本應風平浪靜,此時……

自西域“鬼山派”入江湖後,“鬼王”煽風點火,再加上邪門魔道之人的迎合,卻也鬧得風波湧起、暗潮滾滾……

危機隱在當下,蓄勢待發。

我們的故事,就從這個“合之尾、分之前”開始……

談笑彎弓,遍試群雄。人間幾回,顧盼相逢。

歌哭人笑,雲雨縱橫。書劍寂寥,不枉凝眸。

江湖內外,無人不識“一樓、一宮、一閣”。

“一樓”指“明月樓”;

“一宮”指“千寒宮”;

“一閣”指“璿璣閣”。

對世人來說,不涉江湖恩怨的“明月樓”,正好提供了一個談說喘氣的場合。

不知哪年哪月開始,有不成文的規定:入得明月樓,放下江湖事。因此,一般躲避追殺的江湖兒女,被逼無奈下,都會選擇“明月樓”為暫時的休憩場所。且樓中人皆擅長音律,文藝超眾,讓人心很容易輕鬆。

“明月樓”,這是江湖與朝堂的一個微妙存在,隻因曆代以來,皇宮裏的樂師皆要受“明月樓”的培訓。難怪有文人墨客說過,“不入明月樓,不識天上樂。”

傳聞中,本屆樓主,音合姑娘,擅長所有你可能想到的樂器。見過音合姑娘的人,曾寫詩讚曰,“倥傯歌江湖,翩然若驚鴻。風華隨流年,沉雲攬明月。”由此可想見音合姑娘的風華無雙。

嚴格說,隻有“千寒宮”才是完全意義上的江湖聖地。無論是任何武藝,在其中皆能尋到出處。而且,隻要入得“千寒宮”,武功便可一日勝十日,遠快於其他門派。

話說,自王朝初建,“千寒宮”便存於世,並自“武林盟主”的令牌於戰亂中消失後,其宮主便代為處理江湖中的大小事宜。因此有話說,“千寒宮宮主,號令江湖”。

“千寒宮”宮規嚴厲,設一宮主,其下有四大護法,每護法之下,另設十二行宮。“千寒宮”不收弟子,隻自行培訓幼小無家可歸的孩童,成為宮中人。無論是暗殺還是劍攻,宮中人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傳言中,即使是因違反宮規被趕出“千寒宮”的人,在江湖上都可以獨當一麵。

本屆宮主,南宮徹,為人冷漠,深不可測。江湖人有如此描述這位世間男子,“莫問,大江東去揚眉看;莫歎,笑傲英雄盡風流。”

四大護法皆為女性,且美若天仙,武功詭譎。分別喚名:葉冰簾、江雪顏、無影、尹晴依。

傳聞中,這四大護法皆是無可斟酌,飄忽難見。

葉冰簾曾是宮主南宮徹家裏的世交之女,故與宮主南宮徹形影不離,終身白衣若流雪回風,不食人間煙火。

江雪顏獨自行走江湖十年,笑靨如風,被稱為“玉麵妖狐”,不隻因為她的貌美,更得益於她反複多變的性格、超脫怪異的武功。

無影常年居於行宮中,輕功蓋世,來無蹤影,處事涼薄。

尹晴依化身為京城青樓之首“紅妝樓”的頭牌花魁。這位溫婉靜雅、曼妙不可方物的女子,乃“千寒宮”中收集情報的個中高手。

若用花來形容這四位護法,那麼,葉冰簾是不染凡塵的“出水芙蓉”,江雪顏是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罌粟”,無影是紮人的豔麗“玫瑰”,尹晴依則是空靈雅致的“空穀幽蘭”。

“璿璣閣”,天下智慧集於一閣。任何江湖紛爭,皆會請“璿璣閣”作為評判者,已是江湖上的一種潛規則。

“璿璣閣”無閣主,處事者為兩名不諳武藝的俊朗公子——天機公子,玄音公子。

天機公子名若然,弱冠之齡,體弱多病,卻貌美尤勝凡塵女子,是難得一見的絕色美男子。幽冷孤寂,笑中帶寒。有詩雲:“一襟明月,孤雲野意。雁字成行,月照浮生。”

玄音公子名踏歌,本來文武雙全、風華蓋世,三年前的一次失蹤,卻導致他半身不遂,常年依靠輪椅。盡管命途如此多舛,他的笑容卻依然暖到人心最深處。歌者歎:“倚樓聽雨,晴川入懷。前塵往事,付諸東流。”

我們的這篇《行者如歌》,便是為“玄音公子”踏歌而唱。

第一章 越千裏煙波

叢蔓竹林,君子如玉。

山光水色看也不看,女孩睜亮黑白分明的大眼,瞪著身前疊嶂的竹林。能聽到竹葉悠緩的沙沙聲,像是腳下浮塵般柔和。

想起什麼愉悅的事情,嘴角微微的上彎,翹了幾分。女孩目若點漆,烏發拂過臉側,開始向竹林中走去。

穿過竹林,果見盡頭悠然倚竹的白衣少年。麵容如玉,閉目遐想。綠竹白衣,看上去分明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陽光穿過幽林斜照,光線漫然。女孩立在原地,半晌不動。眼中又是驚豔,又是憤憤。眼眸盯著閉目的少年,抿著唇怎麼也說不出話來打破沉寂。

睫毛微顫,少年突地睜眼,看向女孩的瞬間,眸中奪目的光芒萬射,風華無雙。向女孩招招手,笑容緩緩綻放,柔和親切。

又是這個夢!

沉睡的女孩雙睫奮力地顫抖,握拳的手也輕顫不已。額上滿是細汗,襯得臉色越發灰敗。

她要擺脫這個夢!擺脫纏繞了她整整三年的夢!

沉睡中的女孩整個身子都弓起,微微顫抖。像是拚命與自己抗爭,要從夢中蘇醒……

朦朧中,聽到流水嘩啦聲、人潮走動聲、說話聲、燒水聲……頭又開始疼了,快爆炸了似的……

她猛地睜眼坐起,眼冒金光之後,撞上一雙大而靈動的眼瞳。

她汗濕鬢發,因為初醒,臉色青白一片,是本來就不出眾的麵容更顯得難看了。一聲不吭,警惕地看著對方,手掌收縮,緊緊抓著蓋在身上的錦被……

錦被?

她一驚,低下頭,幾綹烏發擦過視線,果見身上蓋著的是暖和的棉被。眼角再往裏輕瞥,更震驚地發現,自己原先滿是鮮血的衣服已換成了現在幹爽的白色單衣!

有些惱怒這種不受自己控製的情況。

她兀自低著頭,打量自己白淨的雙手,大腦飛速運轉。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她卻忘了睜眼對上的那雙眼睛,此時正打量著她。

它的主人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鬟,粉色衣褲,梳著雙髻,臉上還有著粉嫩的嬰兒肥,瞅上去可愛極了。如今見那相貌平凡的女子醒來,驚喜地朝外麵喊,“晴姑娘,人醒啦!”

被丫鬟的喊聲驚醒,她忙抬頭打量這屋子。

淡紫色霧紗繚亂,營造出朦朧夢幻的氣氛。牆上掛著琴棋,收拾得嶄新幹淨。旁邊的架子上擺著一束花,尚沾著清晨的露珠。往裏走幾步,有張梨花木翹頭幾案,上麵擺著幾本書。案邊的窗戶緊閉,外麵的枝椏映在窗上,卻顯得自然清雅極了。

正對著她的,是一張寬大的山水畫屏。

隱約可見屏後人婀娜的身姿,惹人遐想。

覺得不對勁……

她放下了半顆心,卻也仍懸著半顆心。

喜的是,這是一間明亮溫雅的閨房,且主人生活雅致,自己應該安全了;憂的是,“那個人”勢力那麼廣,這該不會又是他設的什麼局吧。

鼻尖傳來清淡的香氣,心中舒適了不少,一股鬱氣慢慢放下。憑著直覺,她嗅出這是蘇合香。

《本經逢原》記載:蘇合香,聚諸香之氣而成,能透諸竅髒,辟一切不正之氣,凡痰積氣厥,必先以此開導,治痰以理氣為本也。凡山嵐瘴濕之氣,襲於經絡,拘急弛緩不均者,非此不能除。

幾不可見的皺了一個月的眼皮向下垂了幾分,掩住眼底的萬般情緒。

出神間,環佩鏗鏘聲近了些,有人繞過屏風走了進來。

她瞠目,略微驚訝:從小生在宮裏,她從沒想過,那些妃嬪娘娘和眼前的女子比起,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這女子美得……美得好像是從畫裏走出來。

烏發如夜,眉眼細長,朱唇皓齒。

原諒她詞彙貧乏。若知道她此生會遇上這種美人,她怎麼也會把那些“眉如遠山黛,目似秋波橫”之類的形容詞認真背下來。

小丫鬟見主子已然進來,便乖乖地往後退,笑著,“果然是晴姑娘的‘還陽丹’厲害!這才過了一天,這姑娘就醒了。”

“妙語,你這可誇錯了。”那姑娘坐在床沿,觀察著她的神色,又掃丫鬟一眼,淺笑,“‘還陽丹’是‘影衣’給的,可不是我的。再說,”看向床上坐著的女子,眼中閃過興味,繼續笑,“是她體質好,才比別人醒的快。”

小丫鬟吐吐舌,接到主子的暗示後,便退了下去。

如今,屋子隻剩下兩個女子麵麵相對。外麵的燒水聲遠了些,隱約卻還有些嘈雜聲。

緩下心神,她看著女子,開口,聲音沙啞,“你是誰?我在哪裏?”

“我叫晴依,”那女子大大方方說出自己的名字,就見“被救者”的眼神有些怪。

晴依毫不見怪地聳聳肩,起身去為那名女子倒杯茶。無論如何,那名女子都應該是好人家的。被京城“紅妝樓”頭牌花魁相救,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都會覺得奇怪。

這是青樓埃……

她身子往下縮了縮。

眼前這位,還是京城裏鼎鼎有名的“晴依姑娘”埃……

她就著晴依遞來的杯子,喝口熱茶暖脾,潤了潤喉嚨,淡聲問,“這麼說,我還在京城了?”

埃?原來她在乎的,不是晴依的出身,而是這個埃!

饒是晴依打量了這個平凡的女子好久,此刻也有些微愕。

看她麵容普通,披頭散發,唯一亮眼的就是那雙黑夜般幽邃的瞳眸。身處青樓不害怕就算了,怎麼在意的竟是這個“是否在京城”的問題?看來,她真是救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子埃。

又聽她低眼問,“為什麼救我?”思緒清楚後,她才憶起,暈倒前對上的,可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殺手!晴依如此一個柔弱女子,是怎麼救她的?

晴依認真地看著她,突然問,“你叫什麼?”

她一愕之後,說出自己的名字,“晨曦。”反正也不會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光是說出名字,也沒什麼關係。

晴依笑著,以指支頷,問,“無姓?”

“嗯。”她低眼,含糊地應著。

晴依釋然,又像在安慰她,“沒關係,我有個朋友,也沒有姓的。”突然拉住她的手,動作間顯得親密。

晨曦心裏驚訝,麵上卻無風無波地看著晴依。

晴依認真地看著她。

晨曦張了張嘴,最後卻選擇沉默是金,垂下纖長的羽睫,微微點了點頭,淡聲,“多謝。”

這個名冠京城的晴依姑娘,並不是一般的花魁啊。

……

安靜的“璿璣閣”廂房後麵,抄手遊廊重重疊疊。假山瀑布,湖水幽靜。這裏景致迷人清雅,卻不是一般人能夠到達的。

夕陽餘暉照在晶亮的鵝卵石曲徑上,映得光影離亂。綠色藤蔓攀著遊廊生長,相依相偎。在那旁邊,輪椅上坐著一白衣公子。水波瀲灩,襯得他身影朦朧,似是融入了水中。

他手中撫著一柄玉簫,低眼垂目。側容雅致清逸,如月華般柔和。看他白衣如雪,光是背光的影子便覺賞心悅目。可憐這般風華,卻獨自躲在“璿璣閣”無人注意的小角,說是顧影自憐也不為過吧。

“公子!”遠遠有人召喚。遊廊盡頭打著陽光的地方,悄無聲息地閃進兩個人影,皆是黑衣勁裝。

白衣公子聽到喚聲,雙肩動了動。卻依然撫著簫,並沒有回頭。隻是模糊的應了聲,“嗯……嗯?”聲調略有起伏,意思分明。第一聲算是回答,第二聲是問什麼事。

不錯,他們口裏的“公子”,正是“璿璣閣”中的兩大公子之一的“玄音公子”,踏歌。

幾下裏,那兩個了不起的黑衣男子便到了白衣公子身後。其中一人從袖口翻出一封古銅色的信件,恭敬地彎身遞過去,“這是‘天機公子’交給公子過目的,說是‘明月樓’宴請群雄的請帖。”

身子微偏了些,一隻修長勻稱的手接過信,漫不經心的掃了幾眼,笑了聲,清越柔和,“‘明月樓’的請帖,我們自然要給麵子了。”

聽公子的意思似乎是應承下來,開口的黑衣人便要轉身回大廳去回送信人的話,又聽他家公子幾分不經心的問,“聽說南野王為了找一個殿前禦醫,把京城弄得風聲鶴唳?”

知道自己同伴必不會回答,準備離開的黑衣男子解釋,“是有這麼回事……公子,有什麼問題麼?”

白衣公子眉心低垂,眸中波光流轉。過了半晌,才揮手示意屬下離開,“或許若然的身子,那個逃跑的禦醫有辦法。”權傾朝野的南野王,是斷斷不會為一個沒本事的禦醫,鬧得滿城風雨的。

黑衣人聽公子提起“天機公子”的體弱多病,眸光一暗。瞅瞅公子坐在輪椅上,有些不甘。聽公子的口氣,難道公子的身體便不如“天機公子”值錢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