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兒原來在此。”伯衍俯下身看著懶洋洋的趙尋,他的臉在趙尋的眼眸裏逐漸放大。趙尋此時仰臥在草地上冥思,見他到自己身邊來,拍拍草地示意他坐下來。
伯衍坐下,問道:“今日盡興乎?”
今天玩得開心嗎?
趙尋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想了一會說:“世無長安,但願天天能似今日爾。”是啊,天天這樣呼朋引伴,閑雲野鶴,誰人不羨?
伯衍不認同趙尋的看法,駁道:“汝堂堂丈夫,怎能安於閑逸,汝當為國家鞠躬盡瘁焉爾!大丈夫立於世間,腳踏黃土,頭頂青天,應是頂天立地的好兒郎,小兒萬不可有此心!”這語氣是殷切的期盼與焦急。
趙尋心情正好,不欲此時與他爭辯,就仍舊望著天上的白雲,不做聲響。
伯衍見她似是沒有聽進去,又在她耳邊嘮叨。趙尋被吵得不耐煩了才應付道:“然然,伯衍今日之言,我定奉如君旨,日日默念於心,勸誡勉勵自己。”
一陣春風拂過,卷起趙尋的衣角,也帶走了伯衍的殷殷話語。
遠處響起一陣被風吹響的銅鈴聲,清脆如山鳥鳴澗。這片草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輛華貴豔麗的馬車,作響的銅鈴懸掛在馬車頂上,看樣子應是某個貴族嬌嬌的馬車。
汾河之畔,有一美人手執蘭草從馬車上徐徐走下。美人兮,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這樣的美人,一嗔一怒,一回眸一淺笑,都足以讓任何一個男子傾心。
她拿著蘭草,目光盈盈望向水麵,輕啟朱唇唱道:“東門之墠,茹藘在阪。其室則邇,其人甚遠。東門之栗,有踐家室。豈不爾思?子不我即(出自《鄭風.東門之墠》)。”
這首歌,唱的是一個女子所傾慕的那個男子就住在離她不遠的地方,自己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他,但覺得“其人甚遠”,雖然想念痛徹心扉,卻因為女子的矜持難以啟齒一訴衷腸。言語間羞澀婉轉,美妙不可言語。
歌聲清亮婉約,悠遠綿長,一時之間,整片草地靜寂無語,眾人都陶醉在這貴女的歌喉之中。
趙尋看著那在水一方的美人,一時賞心悅目,也沒覺察到身邊伯衍難堪的神色。等她回過神,伯衍已經站起身朝著那美人走去。
趙尋覺得很是驚奇,這伯衍向來沉穩內斂,如今怎地見到了絕色美人後竟不聲不響地要去唐突佳人了?當真是餘勇可賈。趙尋狡黠地一笑,目送伯衍越走越遠的身影。
沒想到這女子見伯衍朝她走去,她也低眉斂首地挪步向前。真是讓人大跌眼鏡,難道這就是相傳中的男女一見鍾情?
邴繯將手中的蘭草,當眾嬌羞地往伯衍的懷裏一塞,眾人在遠處發出一陣戲謔的唏噓聲,紛紛起哄。
伯衍皺著眉頭,呆呆看著懷裏的蘭草,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一陣猶豫後,隨即露出春風一笑,問道:“繯姬怎地今日出門遊春了?”
邴繯不敢直視伯衍的雙眼,將目光落在他的胸前的衣裳上,糯糯軟軟回道:“然,妾聞眾公子今日出遊,願前往與君一會。自別後已是一月餘,妾念君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