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個剛剛好的女子
用慧眼識生活
平凡生活中的每一段喜怒哀樂,都有它們獨特的意義。
某些人生箴言就隱藏於小角落,等待著擁有慧眼的人去發現,去領悟。
粗枝大葉的人往往遺漏了那些於細枝末節處展現出的人性的明朗與陰暗。
女人不能傻愣愣地過日子,任憑匆匆而過的歲月,隻留下臉上的細紋和內心的滄桑。
不管在哪個時間和空間,都有很多人在仰慕林徽因,一遍又一遍地、不厭其煩地追溯著她的過往,極力想要再靠近她一點。
她是才貌雙全的典範,美貌與智慧並存的化身。
她是浪漫滿懷的詩人,是嚴謹專注的建築師,是靈動飛揚的藝術家。她以一言一行開創了中國新時代女性的新形象,哪怕是放眼當代,也難以有人能與她媲美。
不得不說,林徽因的“多重”性格很大程度上是由她的童年所決定的,那段酸楚的時光影響了她的一生。
父親林長民是當時的先鋒人物,他既是滿腹經綸的學者,也是叱吒風雲的官吏。他的壯誌淩雲也深切地感染了女兒,讓她成長為有理想、有抱負的女人;他的多情與冷酷也讓她深切體會到了人情的冷暖,世態的炎涼。
作為林長民的女兒,她是驕傲的。
林長民自幼在林氏家塾中讀書,為他傳道授業解惑的正是閣中名士林紓,這也是他最早接觸西學知識的開端。光緒二十三年,林長民中秀才,為了更遠大的誌向他放棄了科舉,在家苦學英文、日文,他的父親為助他一臂之力,更是花大價錢請來了兩位外教。學成後東渡到日本的早稻田大學讀書,1909年回國。
作為何雪媛的女兒,她是悲情的。
母親何雪媛與飽讀詩書的父親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她出生於浙江小城嘉興,父親經營著一個小作坊,家境還算殷實。她在家中排行最小,極受寵愛,久而久之形成了任性刁蠻的性格,不僅如此,她對女紅也不精通。最可悲的是,她不好讀書。
如果其他地方還能勉強將就的話,缺乏知識熏陶所導致的文化隔閡,卻在無形之中愈加明顯。與林長民母親遊氏的聰慧賢德相比,林徽因的母親是如此不值一提。
最為尷尬的是,何氏被林長民納為妾,其最直接也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子嗣,延續林家的香火,而她得一子二女,其中一子一女夭亡,獨存林徽因。
也許從兒子夭折的那天起,就注定了何氏在林家卑微的地位。
1909年,林長民留日回國後,帶姨太太和林徽因移居上海,開始了他的政治生涯。威爾瑪寫道:那時徽因才五歲。她一直與父親分離,也沒有姊妹,隻與母親住在杭州,被一群成人包圍著。她是個早熟的孩子;她的早熟或讓家裏的親戚們視她為一個成人,如此誤了她的童年生活。父親回來必定使女兒欣喜,而這個女兒伶俐、歡快和敏感的性格也令父親著迷。想來上海的歲月使這父女倆親密起來。一九一二年這家人又搬到北京。父親仕途順暢,任職於須臾變遷的各種政府。然而此間他卻麵臨一個苦惱:始終沒有兒子,即這個家族的後嗣。他從福建娶來第二房姨太太,迅速地為他生了一女四男。
對於林家來說,添丁是一件何等大的喜事。林父林母盼了這麼多年,終於如願以償。二姨太得寵是意料之中的事,這份寵愛來得如此順理成章,容不得別人說三道四。
而對於林徽因與母親來說,卻預示著生活開始走向更加黑暗的角落,她們不願麵對,卻不得不麵對。
孩子們歡快的嬉笑聲從寬敞的前院傳出來,落入林徽因和母親的耳中。這份無拘無束的快樂對她們來說是如此殘忍,強烈的反差折磨著她和母親的心,別人輕易擁有的幸福,卻是她難以企及的。
前院後麵是狹窄陰冷的小院,林徽因與母親便住在這裏,與前院相比,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充斥著截然相反的氛圍。
何氏被整個林家遺忘在了小院裏,她的抱怨和指責,她展不開的眉頭和流不盡的淚水,成為林徽因抹不去的記憶。
母親是否幸福,直接影響著子女的成長。父母的恩愛和諧在潛移默化中滋養了女兒的心田,縱然年紀尚小,但也可以敏銳地感受到外界的變動,大人們的情緒,孩子們都懂。
小小的林徽因自然懂得母親的苦楚,在偌大的林家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來關心母親,身在其中,卻像個外人一樣不受重視。
林徽因用略帶稚嫩的眼光看到了大人世界的無奈,她心疼母親,卻也實在受不了母親每日裏不停的怨言。
她獨立自強的性格,在母親的冷言冷語中逐漸形成。
嫉妒是女人的天性,這一點在何氏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林長民對二姨太的悉心照料、百依百順惹惱了她,仿佛每一天都在經曆審判,生活變得漫長而艱辛。
林徽因知道母親心有不甘,她愛著自己的丈夫,渴望丈夫的關愛,哪怕隻有一點,也足以令她感到喜悅。可她愈想得到,就愈是不懂得溫柔地退讓。
林徽因親眼目睹了父親對二姨太的疼愛和對自己母親的冷漠,這種反差讓她明白了自己該如何在家族中立足。
林長民早前去日本留學,歸國後便投身辛亥革命,革命勝利後,他的仕途一帆風順,他們的家也因他的升遷,從杭州搬到了北平。
歲月慢慢在林徽因身上沉澱,她開始長大,開始分擔家務,開始用自己的力量爭取自己在家中的位置。
全家人暫居天津時,她成了一家人的主心骨,不動聲色地承擔起家中近乎一半的重擔,不管是兩位母親還是幾個弟妹,都由她來照顧。
母親的處境愈發讓她明白,如果坐以待斃,等待她的也許會是和母親一樣的結局。環境逼著她迅速地成長,她也在鞭策著自己迅速地成熟起來。
她從冰冷的現實中一次次得到警示,在林家,能夠依靠的人隻有自己。
有一次她生了重病,躺在病床之上,迷迷糊糊聽到母親壓低聲音,在向管家討錢。母親希望在每月的生活費之外再額外貼補些藥費,很是正當的理由卻被管家一口回絕了。被拒絕的母親立刻抬高音調,不管不顧地與管家吵了起來,結果卻什麼也沒有改變,依然沒有要到額外的錢。
這讓林徽因深刻地認清了現實,受寵的人皺下眉頭,都會被心疼,不受寵的人得到的隻有這樣的待遇,連下人都不顧及主仆之情,她的痛根本不會有人理會。
母親是指望不上的,唯有她自己去發奮,努力變得優秀,更優秀。否則,誰能保證她不會重複母親的老路,被溫情所拋棄呢?
她的眼睛正在默默地觀察著周邊的一切,她的心也在盤算著自己的出路。她沒有傻乎乎地接受現實,也沒有像母親那般隻顧著發牢騷,她知道隻有改變自己,才能改變冷冰冰的現實。
林徽因不甘心受命運的擺布和驅使,她要掙脫、要自我救贖。她已經學會了如何討長輩們的歡心。她勤於功課,抓住每一個學習的機會來充實自己。她學習料理家務,煩瑣的家務在她手中變得井井有條。
辛苦是肯定的,而收獲也是實實在在的。連二娘程桂林都不得不承認,林徽因是“父親最寵愛的孩子”。
得到父親的寵愛雖是她所願,卻也帶來了新的困擾,一麵是滿滿的父愛,一麵是失寵的母親,她被夾在這二者中間。她既不能說服父親與母親重歸於好,又沒辦法說服母親去主動贏取父親的信任。
她看到了父母間的隔閡,也透過這一幕幕辛酸看到了世間感情的薄涼。
不要蒙著眼過日子,有些曲折需要睜大眼睛看清楚,折射回腦海的影像稍加整理,變成一部心經,指引著未來。
與此同時,要篤信上蒼不會讓用心生活的人等太久。
16歲,成為她蛻變的轉折點。
和往常一樣收到父親的來信,林長民信中提出要帶林徽因去歐洲遠遊。
守著每日的心酸,她都不肯輕易落淚,而今得知父親要帶她遠行的消息,她哽咽了起來。
這是不害怕別人嘲笑的淚水。這是對她的獎賞。
同時代的女孩還在貧困和無知中掙紮,她是何等幸運能夠走出國門,遊曆歐洲。
她耗盡心智和力氣贏得了父親的喜愛,也是這份喜愛改變了她的命運。
父女二人乘坐郵船抵達法國後,開始了為期四個月的遊曆生活。
一路走走停停,巴黎、日內瓦、羅馬、法蘭克福和柏林……每到一處,林徽因便感覺內心世界更充實了一些,整個靈魂更飽滿了一些。
在父親身邊,她是小翻譯和小女主人,代替父親接待賓客,陪同父親參加各種社交活動。來到林家做客的人,皆是人才中的精英人物:著名史學家威爾斯、小說家哈代、美女作家曼殊斐兒、新派文學理論家福斯特以及旅居歐洲的張奚若、陳西瀅、吳經熊……林徽因禮貌且熱情地招待他們,並成為他們專注的傾聽者。他們引經據典、高談闊論,這一切正默默地影響著眼前這位少女。
旅行結束後,她和父親在倫敦定居下來,江南女子的靈動秀氣,在她的身上逐漸顯露了出來,那些西方人都說她“漂亮如同瓷娃娃”。
若是沒有昔日的努力,怎會有今天的林徽因,又怎會有將來的林徽因?
林徽因心疼母親的無助與孤獨,厭惡父親毫不掩飾的偏愛的同時,卻也傷心母親悲慘卻又不知進取的一生,她縱然可憐,卻也不是完全無辜的人。
她的聰慧之處就在於沒有偏激地看待父親,沒有一味地偏袒母親。她用自己的眼睛,找到了問題的症結所在。她不甘心一生平庸,不能忍受像母親那樣活著。
那些在心中呐喊過千百次,卻一直未能說出口的心事,讓一圈又一圈的年輪埋沒了聲響;那些經久回蕩在耳邊的低語聲,催促著她奮進,再奮進。
生命的真諦並非如此神秘而難以摸透,或許與我們隻是一線之隔,隻等我們掀開它的麵紗,看清生活,看清我們自己,看輕無關緊要的瑣碎。
走出去,看真實的世界
女人生來就有萬般柔情。對於這個世界,女人的存在,不僅是一針一線、一飯一菜的意義。女人的世界並不是隻局限在灶台四周。
早些時候,女人是采集高手,男人是狩獵高手,經過繁複演化,女人的方向感差之又差。在這個有著無數種可能,無數種選擇的世界,迷茫與混沌時刻伴隨著女人成長。
該如何破解狹隘,捕捉真實?
走出去,帶著明亮的眼睛和透明的心靈。
林徽因的睿智多識,享譽至今。走近她你會發現,這一路走來,是她一次又一次地突破地界、突破眼界、突破心靈,才促成了那個堅定執著、無畏無懼的林徽因。
向久遠的年代回顧,還隻是個5歲女娃的林徽因,隨祖父母、姑母遷居蔡官巷。在一處清靜悠然的宅院裏,大姑母林澤民第一次將書本攤開在她的麵前。她睜著天真的眼睛,打量著泛黃的紙頁,心裏想的卻隻是玩耍。
那時的她還無法發覺書與外麵的世界有著怎樣的差異。麵前一動不動的書本,怎比得過院子裏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的鳥兒來得生動有趣。
時鍾在不停搖擺,日子也就跟著忙活了起來。
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後,隨之而來的是父親工作上的調動,隨即全家人移居上海,住在虹口區金益裏。已經到了上學年紀的徽因,同表姐妹們一起,在附近的愛國小學,開始了她的學生時代。
不出幾年,再次舉家遷居天津,告別了小學生的天真爛漫、童言無忌,正式升入英國教會創辦的培華女子中學。歡快活潑的林徽因,課上多了份認真,課下則與姐妹們嬉鬧玩耍,帶著懵懂少女的小情懷,感受著不一樣的時間和地點所帶來的生活變化。
從孩提頑童,長成青澀少女,林徽因跟隨家人從一個地方搬到另一個地方,北京、天津、上海,截然不同的風土人情,各式各樣的教育理念與方式,打開了這個少女對未知世界的展望。
搬遷、轉學,也許是稀鬆平常的事情,然而新奇事物帶來的新鮮感和衝擊感,終會以不同的形式印刻在她的心裏,成為日後遊弋的起點。
如果說在一國之內,頻繁地變換城市,還隻算得上是通向大千世界小小的一步,世界地圖在她麵前,暫且隻是展露一個小角落而已,那麼,接下來的異國之旅,則完全自由了她的身體,拓寬了她的眼界。
出國讀書求學,是青澀的林徽因夢寐以求的事,她急切地想要出去走一走,看一看,遠隔重洋的世界,是否真如別人口中或書本中所描述的那般光怪陸離、變幻多端?她想要去弄清楚,想要揭開這神秘的麵紗。
出國遊學的機會,並沒有讓她等太久。
1920年,林徽因16歲,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紀,正對一切都充滿熱情和好奇,渴望離開原地,去到不曾去過的地方,擁抱不熟知的情懷。
這一年春天,父親應邀赴英講學,一向聰明乖巧的林徽因,自然成為他重點栽培的對象。她與父親先是來到瑞典參加國聯會,緊接著又馬不停蹄地由法國轉道英國,在阿門27號住下後,觀光旅行就迫不及待地開始了。
巴黎、日內瓦、羅馬、法蘭克福、柏林,這些在當時國人中鮮有人知道的名字,以及一路上充滿異域風情的景色和建築,一一定格在林徽因的腦海裏,給了她耳目一新的感覺。
西方的古典建築與東方存在著巨大的差異,這令她驚奇不已。她的目光久久注視著眼前或沉靜或奔放的建築,品味著其中的韻味,內心的感觸正在慢慢升華。
這些從未真切感觸過的景象,落在林徽因的眼裏、心裏,讓她衝破了地域,與世界建立起新的聯係,她也開始用新的眼光去審視所處的世界。這片廣闊的天地,不僅開闊了她的眼界,更為她架起了通往世界的橋梁。
女人,就該不時地走出去,到不同的地方,與不同的人交談,看不同的風景,體味不同的人生。雖然依舊是同一片藍天下,但身處異鄉異地,感官上的體驗必然帶動心靈上的觸動。
此時,才會驚覺,生活了幾十年的那片小天地,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全部;纏繞在周身的雜七雜八,以及剪不斷的束縛和羈絆,也並不是人生的全部。
看清這一切,放下執拗與虛妄,才能繼續坦然前行。
備受鼓舞的林徽因,9月結束旅行,回到倫敦,收回放飛的心思,以優異的成績考入聖瑪麗女子學院學習,正式開啟了她的第一次短暫的遊學之旅。
對林徽因來說,21歲時與梁思成一道奔赴大洋彼岸的美國,在賓夕法尼亞大學求學的經曆,才是真正放開了手腳,越過了中西方的隔閡,找到了適合自己成長的新土壤。
正是這片土壤,給予她新的知識和新的視角,她小心翼翼、一點一滴地重新認識世界,了解世界,為周邊的一切重新定義。
那時,去建築係學習是徽因的願望,可惜賓夕法尼亞大學建築係不招收女學生,為此她隻好退一步,選擇了美術係。
紮實的功底和優秀成績,使她一入學就上了三年級,由於美術係與建築係同屬美術學院,加上梁思成在建築係,她也就得以順利旁聽建築係的課程,滿足了心願。也恰是這旁聽,為新中國培養了一位傑出的建築學家。
身在異國他鄉的林徽因,充實著自己的大學生活,與同為留學生的聞一多一起,參加了“中華戲劇改進社”,誌在將中華戲劇發揚光大。
1927年,結束賓大學業,獲得學士學位後,對戲劇心存向往的林徽因,進入耶魯大學戲劇學院,跟隨著名的G.P.帕克教授學習舞台設計,由此成為中國第一個在國外學習現代舞台美術的女留學生。
得天獨厚的天賦、紮實的美術和建築基礎,加上天生一副熱心腸,每逢交作業時,她便成了救人於水火的菩薩。在這嶄新的領域內,林徽因收獲了尋常人難得一見的景致,這是她曾經未能留意的世界。
彼時,她在那片海洋中暢遊,身心愉悅。她用書本和閱曆做基石,邁向了新的高度,開始用愈加成熟而獨到的眼光和頭腦,去描繪俗塵。
做女人,一定不要將自己禁錮,不論是身體,或是心靈。如果沒有去其他地方走走,又怎會知道,還有與今時今日不同的生活?怎麼會了解,可以有不同於以往的活法?
身體被束縛,是可怕的。看慣了身邊的種種,就算是閉著眼睛也能行動自如,也正因如此,才無法領略別處的花開花落;心靈被束縛,更是可怕。沒了想要探尋新事物的念想,安心於柴米油鹽的瑣碎生活,忘記了身為女人,有權利去享受豐富多彩的生活。要想看清一切真實,就需要不斷地去體驗、去比較、去品嚐新事物,不斷刷新眼睛與心靈。
美國式生活讓林徽因眼界大開,朋友們對此卻有些擔憂,徐誌摩曾擔心異國生活會寵壞林徽因,讓她變得不像她。他說得對,可惜隻說對了一半,她的確已不是最初的她,隻是,3年的異域生活,沒有將林徽因寵壞,反而通過增長的見聞,使她從北京四合院裏那個愛做美夢,帶著一絲虛榮的大小姐,蛻變成了可獨當一麵的女人。
胡適曾當麵稱讚她“老成了好些”,這也反射出,她由理想主義階段完美地進入了現實主義階段,開始依靠自己儲備的知識和生活閱曆,去應對人生百態,在或真或假之中覓得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