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備推開門,客廳裏的大燈沒有開。草草伏在飯桌上就著台燈看書。一摞高高的資料擋住半個側影,後背的脊柱彎成一道弧線從挺直的線條裏飄出來。上麵安靜的躺著一條編好的辮子。在燈光的末梢偶爾閃出些許烏金色。
沈備盯著發梢突然想起那些細絲從自己掌中滑過的感覺,印象裏草草身上所有的顏色無論黑白或是紅,都那麼鮮明,倔強的鮮明。
但是現在,她安靜的呆在自己的房間裏,對他的意見沒有一絲反駁。難道是因為情婦的身份,所以才不會像妻子那樣嘮叨?
這是商場上一些朋友說的,他還記得關浩說,女人一旦從情婦變成妻子,就像吃了槍藥,要求多了,牢騷多了,怎麼做都滿足不了她們。還不如不結婚!
沈備靠著屏風,站在草草的後背,這一刻,他希望永遠不要被打破。
“回來了?”草草聽見動靜站起來,聲音有些沙啞。
“嗯,怎麼在這裏看書?”沈備嗤笑自己,難道真的老了,開始傷春悲秋?拿起空調,滴滴滴一通猛摁,才開始脫衣服,邊脫邊問:“怎麼在這裏,書房不能用嗎?”
“唔,我看你書房裏有很多文件,所以……”草草聳聳肩,從裏屋拿出睡衣讓沈備換上。沈備心想她還挺有保密意識,眼風一掃,看見給自己準備好的拖鞋:“你去賓館了?”
是賓館那種一次性的白色套鞋。
草草說:“今天從超市買的,這鞋穿著涼快,還不劃地板,其實也挺經穿的。所以就買了。”
沈備看看草草腳上套著一雙同樣的鞋,和自己的一般大,掛在她腳上像個巨無霸。嗬嗬一笑,指著草草的腳說:“你怎麼也不買個合適點的?”說著已經一件件的把身上的衣服脫掉,隻剩下一個跨欄背心和大四角褲,涼涼快快的晃蕩著。
草草別過臉,遞給他睡衣說:“均碼的,沒別的號。在家穿,要什麼合適不合適的。”
沈備推開睡衣,說:“不穿,熱乎乎的。就這個涼快。”抖抖自己的背心,躲到一邊,好像睡衣和他有什麼大恨似的。
草草沒有強求他,“熱水開開了,你去洗個澡吧。”
等到沈備進了浴室,草草重新設定屋裏的溫度,稍稍調高了一點。沈備設定的是十八度,她跳到二十三度,希望這家夥感覺不出來。
看看表,快十二點了。外麵還能偶爾傳來汽車的聲音,草草把門反鎖好,收拾自己的東西。
沈備洗的很快,出來的時候連背心都不穿,晃著膀子就出來。
古銅色的皮膚,倒三角的上身。雖然已是中年人,居然還看得見腹部的三角肌。草草當然知道他身上有哪塊肉,但是這樣晃悠著出來,還是讓人麵紅耳赤。借著收拾東西,草草低頭躲開。
沈備沒有察覺,一邊擦頭一邊問草草:“小孫說你要考試?”
“嗯。你問他啦?”
“以前問的。明天周末了,晚上回來我把書房收拾一下,你也可以用。”沈備擦幹淨頭發,隨手一丟,自己倒進沙發裏:“啊呀,今天真熱啊!連屋子裏都熱!”他四處看看,草草趕緊推他,“你剛用熱水洗完澡,當然熱了,回屋躺著,心靜自然涼!”
沈備喊冤:“我用涼水衝的!”
“更熱了!”草草強調,“體溫比周圍的溫度低當然會覺得熱,去屋裏躺著,我新買了一張涼席,試試看,涼快嗎?”
“真的?”沈備熱的受不了,聽說有涼席,跑的比誰都快。
草草買的是細竹子涼席,躺上去陰涼陰涼的。草草在自己睡的那半邊鋪了一小塊毛巾被,她受不了那種涼勁。沈備躺上去,舒服的伸開手腳,大大的呼了一口氣,“啊呀,可算涼快了。”歪頭衝草草一樂,拍拍自己床邊,不懷好意的笑著:“來,過來!”
草草臉上一熱,啐了他一口,自己去衛生間收拾。
一切弄妥當了,進屋發現沈備已經酣然睡熟。
關上燈,又是一天。
草草看著黑色的空間想:碰見關浩又怎樣?我還不是又過了一天!做了沈備的情婦又怎樣,自己還不是照樣複習考試?至於沈備——他似乎也不是花天酒地的人。那他為什麼不好好成家,偏要找情婦呢?
幹卿底事?草草冷笑了一下。別人的事別人操心,自己的路還得自己走。她再也不會讓自己處於那種尷尬的境地了!
男人不都是一樣的嗎?兩個人在一起無非是做個伴,等到老了,沒人看上,還有敬老院,到時候不是照樣又很多人可以在一起嗎?
草草想,這回應該看透了。愛不愛的都隻是借口,男人還是女人無非都是想找個人陪。自己如是,沈備如是,關浩……亦如是!
想明白了,就放下許多不切實際的要求。什麼愛的力量愛的勇氣,統統是騙人的,這個世界壓根兒不需要愛!
她想思緒萬千。今後絕對不能再被人甩了,要甩也是自己來說。如果沈備有一天真的找到他的命中老婆,自己一定要瀟灑的走開,快快樂樂的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