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傅在院子裏給花上肥澆水。?
向丹陽這次上李師傅家，是做了一個月的努力跟他下了一盤棋爭取到的。?
向丹陽在理發室泡了一個月，知道了李師傅的身世。李師傅在地區師範學校畢業那一年，島上部隊正籌辦子弟小學。他懷著一腔熱血來到島上。二十三個孩子，校長老師都他做了。沒想到不出兩年地方上辦起了完全小學，部隊的學校就停了。他本想回大陸家鄉謀事做，隻是舍不得幼兒園裏那兩條大辮子，愛情至上他先到軍人服務社站櫃台。平時愛給人理發，籌建理發室他便當了第一任理發員。一晃就三十年，他做了三十年理發幹部，他愛人仍在幼兒園當阿姨。他用過剩的精力把自己修煉成這裏的棋王。他熬掉了八任司令員，熬走了不知多少批機關幹部，他成了要塞區的元老，成了這裏的“活辭典”、“萬事通”。?
那天下午休息過後，吹了上班號，來理發室的人都走了，向丹陽沒有走。向丹陽恭敬地站起來，恭敬地對李師傅說，我想跟你學一盤。李師傅看了向丹陽一會。看他怪怪的樣，他真就跟他擺開了陣。?
一個當頭架雙炮，一個飛起雙馬保；一個兩馬連環過界河，一個雙車過河破士相；一個馬後炮叫將抽吃一門炮，一個雙車並線逼將吃到一匹馬；一來一往，爭鋒相對。李師傅心想，手生，棋路倒有點意思。?
李師傅稍耍了一點手段，聲東擊西布下車馬炮兩路抽將的陣勢。向丹陽一發覺隻好立即撤兵防守。一陣拚殺，向丹陽頓時亂了步。李師傅一馬換他雙炮，接著馬後炮叫將抽吃一頭車，向丹陽額上出了汗。李師傅一點沒手軟，雙車沉底上下一錯，向丹陽死了棋。李師傅心想，這些日子，小於準是看著棋譜學下棋，也苦了他一番心思。可他嘴上卻說，看兩天棋譜就想跟我下棋，還嫩點，練練再來吧。?
向丹陽有些無地自容。沒說出一句話。?
向丹陽走到門口，李師傅扔過話來，想學得拜師。向丹陽回過頭來，李師傅頭一次給了他一個笑臉。?
向丹陽就是憑著這個笑臉再次走進李師傅家。向丹陽走進院子，他沒開口李師傅倒先招呼，來啦。好像他早就知道他要來，專門在等候。?
向丹陽被李師傅的花卉盆景吸引住了。君子蘭剛開過花。米蘭正散發著淡淡的幽香，含笑花還沒謝，鳳尾鬆精神抖擻。龜背竹招招搖搖，還有蔥翠的綠蘿、茂盛的扶桑、素潔的蟹爪蘭、鮮豔的海棠、造型別致的各色仙人球，向丹陽讚歎不已。?
牛友原和李師傅真正相知非常偶然。?
星期日，李師傅上街買菜。文化館門口來了個擺地攤棋賭錢的。那人擺出三盤殘局，紅先黑後任你選，他可同時與三人對下，每局輸贏三塊錢，島上頭一回見這種事，圍觀的人不下三十。有幾個人把三盤殘局研究半日，自覺有了把握，就憋不住上去試試，沒想到一個個三下五下都敗下陣來。不甘心，有的還想翻本。?
李師傅自然要湊過去看看。?
李師傅擠到跟前，見牛友原已經蹲到了攤前，而且一開口就把周圍的人震驚了。他說他要與他同時下這三盤棋，自左至右，每盤一步挨著走。?
李師傅的哎字還沒喊出口，牛友原已經走了步。李師傅從沒見牛友原下過棋，也沒聽說他會下棋，怎好到這種地方來顯眼。奇怪的是走到第五步棋，那個擺攤的額頭上就出了汗。?
牛友原已感到自己給擺攤的帶來的尷尬，於是很小聲地問他還往不往下走，那人一句話沒說，收起棋子棋盤扔下九塊錢就走。牛友原叫住丫他，說我不要你的錢，你把剛才贏的錢都退給人家算了。那人乖乖地把錢退給了人家。牛友原對那人說。年輕輕的，又這麼聰明，找點正當生意做不比這強。那人點點頭走了。周圍的人覺得牛友原神，走五步棋就讓人收了攤。都圍著牛友原不散。牛友原被纏不過，隻好說出實情。這三盤殘局，是從棋書上找來的，三盤都是和棋，他背下了全部棋譜，不管你選哪方，他都穩贏，即使你熟悉棋路也不過是和棋，要是一招失誤，他便置你於死地。?
李師傅從心裏敬重牛友原，不僅僅是他的棋藝，更讓他看重的是他的人品。他倆一見如故，常在一起下棋，成了棋友，也成了知己。?
精簡整編，牛友原從炮兵處合並到作訓處。他們的副處長調軍區，張參謀上教導隊當教員，另一個參謀下了部隊，炮兵處被拆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