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說:“小黃來過了,兩口子一塊兒來的,小黃做了檢討。看樣子包袱挺重的。”
林榮明生氣了:“沒事找事。做什麼檢討?”
妻子看著他,沒說話。
吃過飯,林榮明就坐在沙發上看報紙。妻子一旁淡淡地問:“你這兩天都幹什麼去了?”林榮明頭也沒抬:“沒幹啥。”妻子笑:“真沒幹啥?”林榮明抬起頭,感覺妻子的目光挺紮人的,就生了氣:“你這人,你說我幹啥了?”妻子怔了一下,就轉身進了臥室。
這一夜,林榮明睡得挺死,妻子卻沒睡著。
第二天,林榮明早早起來,騎上車子就走。妻子早已經在門口站著呢,看著他:“這麼早幹什麼去啊?”林榮明笑了:“出去遛遛。”妻子眉頭微微擰起來:“你這兩天都幹什麼去了?老林,你別瞞我。”林榮明笑了:“你亂想什麼啊?”他剛剛想對妻子說自己去唱戲的事,妻子已經火了,卻沒有嚷,很憤怒地低聲說:“你是不是又去找汪玉芳了?”林榮明一怔,沒想到妻子想到那個事上去了,就很不高興地說:“你別沒事找事好不好?”就騎上車走了。
汪玉芳是林榮明大學的同學。畢業後兩個人分到了一個廠子,兩個人確實好過,擁抱、接吻這類動作也都有過。後來鬧了點兒小意見,誰也不肯讓步,就賭氣分手了。至今林榮明挺後悔,也許跟汪玉芳結婚比現在這個妻子要好一些。他現在算是懂得了什麼叫女人的小心眼兒,妻子在公安局工作,在家也像個偵探。直到兒子都上初中了,她還曾追問過林榮明跟汪玉芳發展到了什麼程度。林榮明隻交待到握手這一步。他挺反感,他從妻子那醋醋的目光裏,讀到了坦白從寬的味道。後來林榮明調任市委秘書長,汪玉芳已經是市紀委辦公室主任了。因為工作關係,兩人倒是常常見麵。但兩個人都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即使有那種浪漫的念頭,也隻能壓在心底了,不能見光了。而且林榮明知道汪玉芳夫妻感情並不大好,就更不敢單獨跟汪玉芳接觸了。今天妻子又猜疑到汪玉芳身上,林榮明感到十分窩火。
等他騎車到了濱河公園時,情緒全壞了。輪到他唱時,他點了一段《戰太平》,本想抒發一下心中的悶氣,卻唱得少氣無力。唱完,那拉胡琴的老漢笑道:“你早上沒吃飯吧?”
林榮明抱歉地笑笑,四下拱拱手:“今天嗓子不在家。”便匆匆走了。
上午,市紀委彙報工作。汪玉芳也來了,兩個人笑笑,也沒有說話。休息的時候,林榮明突然有了一種想跟汪玉芳聊聊的願望。當他把目光投過去時,汪玉芳也正在看他,他便壓製了這種願望。
中午在食堂吃過飯,林榮明便在辦公室的簡易床上打了個噸,竟夢見和汪玉芳同台演出《武家坡》,贏得了滿堂彩。醒來,他暗自笑了。汪玉芳是個戲盲。
下午接著開會,汪玉芳坐在他的對麵,朝他笑笑,他感到有點兒招架不住,心猿意馬起來,心裏就有了一種顫顫的感覺。他忙扭過視線,不與汪玉芳對接。一直到散會,他再也沒看汪玉芳一眼。
下了班,他便往公園跑。等他上場後,便把妻子和汪玉芳都扔到腦後了,認真地當了一回諸葛亮。《借東風》唱得出神入化,喝彩聲不斷。他十分得意自己的功力,一時閃過一個念頭,如果當年自己到了劇團,現在也許真唱紅了呢。
今天他沒有急著回去,也沒覺得餓。他坐在一邊跟這些票友們聊了一會兒天。彼此讓讓煙,通報了一下姓名。他並且知道了那個拉胡琴的老漢跟他是一個縣的,於是兩個人親熱地互稱老鄉。一個瘦高的老漢說,今年市裏組織票友大賽,於是老鄉便鼓動林榮明好好練練,並認真地估計了一下,說林榮明能獲獎。林榮明哈哈笑著,他有點兒陶醉。這裏真是一塊淨土,隻問姓名,不問身份,隻唱戲文,不談哀樂。真是大放鬆啊。林榮明一時感覺自己清氣上升,濁氣下降了。
直到路燈亮了,他才回到家。保姆弄飯給他吃。他看出妻子不理他了。他也沒搭訕,看了會兒文件,就早早鑽進被窩睡了。就聽到妻子坐在外麵沙發上長籲短歎,後來他就聽不到了。
第二天上班,他處理了幾個文件,就溜出來,奔了樂器商店。花了四十多塊錢買了一把京胡,當場試了試,手頭還行。售貨員誇他操練得不錯。